一群人冲进来的时候，向殊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姜浓喂水。
见到众人进来，他也不着急，自顾自用纸巾轻轻沾去她唇瓣上的水渍，再给她掖好被角，温柔的不像话。
当然，如果他们没见到蒋诗琦的惨状的话。
“向殊是吧，我们接到报案发生校园暴力事件，麻烦你配合我们取证。”何朝郁压制着愤怒，语气可算不上好，把一个女生打成那样，他还能这么心安理得。
向殊像是才看到他们，慢悠悠面朝众人，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斜睨了一眼说话的警察，“急什么，人还没到齐，你这徒弟不怎么样啊，郑警官。”
旁边年长的警察按住年轻警察，威严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向殊笑道，“向殊，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一会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好了。”
之前，向殊经常进警察局，一来二去警察局里的人都认识他了，向殊的案件每次都是经郑清办理的。
人人都说他惹是生非，郑清再了解不过，那些被打的人都是招惹向殊或者对别人施暴的混混。这孩子心是好的，就是只愿意相信自己，以暴制暴，下手不计后果。加上有人替他善后，所以基本上走个过场，也就算了。
不一会儿姜舒暖、楚妍，方从晴和蒋亚岚的父母就先后赶到。
姜舒暖几乎是冲进来，满脸恐慌，“浓浓，妈妈来了。”
姜浓朝姜舒暖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理了理姜舒暖因焦急跑的凌乱的头发。她穿着居家服，脚上还是拖鞋，风尘仆仆的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姜舒暖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向寰宇最近在燕京出差，所以由楚妍过来。她看着向殊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站在一边，照看姜浓，安慰姜舒暖。
“就是你打了我女儿。”蒋母挥舞着精美的指甲就朝向殊扑来，何朝郁赶紧拦住，方父也抱着害怕哭泣的方从晴，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大家都冷静。”
“闭嘴。”
郑清和向殊同时开口，众人被斥得一愣，这才安静下来。
“都坐着吧，我们是盐田公安局的警察，我姓郑，这位姓何。现在依法对这件事进行调查。”
“小何你做好记录。”
展示了工作证，徐向清就进入题，“陈老师，你来说说事情的经过。”
陈荣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唐棠等人做了补充。
“郑警官，姜浓一向很乖，这次的事我相信她是受害者。”陈荣很喜欢这个女孩，而且姜浓还是以她的名义被骗出去，她心里难免心疼愧疚。
郑清点点头表示了解。
“你这个老师怎么当的！不光管教不好自己的学生，还让别的学生受伤，现在还在这儿混淆视听，这么偏心，她们是给你什么好处了，我要去教育局举报你！”蒋母听见陈荣当着她的面包庇别人，顿时就怒了。
陈荣是个严格精明的人，但她同时也是一个深读人情世故的老师，这样的话她听的够多，连眉都没皱一下。
长久以来，世人对老师的看法都是这样的。
“警官，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女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欺负人呢。”方父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欺负人这种事她干的也不少，此刻只能混淆视听。
“对，亚岚，你快说，是不是那个姜浓做了什么事。”蒋母听到方父的话赶紧附和，拉着蒋亚岚让她说话。
“我，我们都是想替息雨出气。”蒋亚岚不敢看向殊，躲在蒋母身后。
“息雨是......”
陈荣赶紧向郑清解释，“阮息雨也是我班上的学生。”
“把她叫来。”
尹斯年很快就把阮息雨带来。她人还没进来，眼泪就先流了满脸，“晴晴，亚岚，我都说了不要找别人麻烦，我都没事的。”
方从晴和蒋亚岚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一下子有了说辞，两人越说越义正言辞，“对，就是姜浓一直给息雨使小绊子，还勾......抢她的男朋友，我们是看不下去，才想着把她叫出来让她不要再欺负息雨。”
“谁知道向殊这个疯子二话不说就冲进来打我们，要不是我姐保护我们，我们肯定也逃不过。”
“警官你看吧，我就说我女儿肯定不会挑事。原来是有些人坏事做尽，这才遭了报应。”方父赶紧抓住这一点，一脸鄙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断攻击她。
“可怜我的女儿啊，摊上这么个同学，这么个老师。”蒋家母女抱在一起，哭得悲愤。
“够了！”
“噼啪”
同时响起。
让人意外的是那两个字从一直恭顺的陈荣嘴里说出来。而玻璃杯险险擦过方父的耳廓，在他身后的墙上炸裂开来。
“嘴巴放干净。”
“听着，陈老师一点错都没有，而且无论我女儿做什么，都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你们污蔑她前最好想清后果，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还有你。”姜舒暖直指阮息雨。
“始作俑者。”她一字一句道，平常温挽的眉眼此时格外锋利。
姜舒暖从进来就只看着顾姜浓，不吵也不闹，看着她温温柔柔的样子还以为她好欺负，没想到此刻也如此疾言厉色。
“你们放屁。”唐棠也听不下去了，什么“就想跟她谈谈”，谈话还能把人弄出一身伤？！
“你看看姜姜，她像是被拉去谈话的样子吗。阮息雨，明明是你一直欺负姜姜！藏她的作业本，把她关在厕所里，让她一个人值日倒垃圾......”唐棠指着阮息雨，一脸愤怒。
阮息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明明一脸委屈却故作坚强，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我不知道你居然对我有这么大的误会。好，既然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那就当都是我的错吧，但我怎么能干出那些事呢？”
“你......”唐棠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被尹斯年拦下，他开口道：“警官，既然都各执一词，那么你们问问班上同学就知道了，我相信大家都看得明白。”
阮息雨有些急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清示意何朝郁去清北班问话。
“而且，这个学校谁不知道向哥喜欢姜浓，都是阮息雨死缠烂打，向哥可从来都不理她。”郭禹昊加了一句。
杜泽川一脸厌恶的看着阮息雨，“我也正奇怪，什么时候向哥成了你男朋友。”
阮息雨有些难堪，脸上险些挂不住。
不一会儿，何朝郁回来了，冲郑清微微点头。
看来真相已经很明了了。
“可我从来没有让她们去教训姜浓啊。”阮息雨显然绷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所有错就全落在她身上。
方从晴和蒋亚岚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确实，阮息雨从来没说过。但她一直说自己被欺负，她们这才动了教训姜浓的念头。
方蒋二人的父母看到自己女儿的脸色，就知道是她俩自作主张，被人当了靶子。但事已至此，只能再另想办法。
“警官，我看这都是误会一场，我们家长让孩子们好好说说，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同学间的小打小闹就别揪着不放了。”
“但是，向殊这混球把诗琦打进医院，现在还在ICU生死不明，这事要怎么办！”蒋母把矛头直指向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当事人之一的向殊始终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他们。
楚妍站在向殊身前，“把嘴放干净一点，向殊绝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向殊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他推开楚妍，冷声道：“人是老子打的，进监狱还是上法庭老子都奉陪到底。”
“那么，我们现在来谈谈姜浓。”
打人的事他不在乎后果，他只想给浓浓报仇。
“向哥！”“向殊！”
“向殊，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楚妍震惊地去拉向殊的胳膊，被他躲过。
听他如此说，姜浓撑着就要起来，姜舒暖和向殊赶紧扶住她。
其他人这才看清坐在床上的女孩，她太漂亮了，身上的伤让她显得更脆弱。纷纷屏住呼吸，过重的呼吸声都像能弄碎她一样。
“我来处理。”向殊低头看着她，不想让她卷入这场恶心的闹剧。
他的处理方式就是以他为代价吗？姜浓不语，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播放录音，“人我带来了......”
她竟然录了音！方从晴和蒋诗琦脸色煞白。
听到里面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向殊抿唇捂住姜浓的耳朵，生怕她再回忆起当时的痛苦。
身上冷到极致，心里烧着怒火。他能感受到那时女孩濒死一般的恐惧和无助。
姜舒暖愤怒又心疼，她突然听到刀划玻璃的声音，身体颤抖起来，呼吸都要停止了。
怪不得......
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是震惊和怒意。在这个高等学府，17岁花季少女的皮囊下竟是已经腐烂恶臭的灵魂。
“操他妈的！胖子你别拉我，我非得......”
“妈的，狗东西！”
杜泽川和郭禹昊根本不管那些人还在场，当即骂出了声。
一向自持冷静的尹斯年也怒不可遏，搀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唐棠。
音频停止了，这场施加在向殊身上的酷刑也终于结束。他松开捂着姜浓耳朵的手，包扎伤口的纱布已经有血迹渗出。
“这样吧，你们想怎么样，要多少钱。”证据摆在面前，他们打算破罐子破摔，用钱摆平这件事。
没有什么是用钱解决不了的。
杜泽川挣脱郭禹浩，上前几步，冷眼道：“好哇，出生以来还没人跟小爷拼钱的，你有几个铜板跟我磨？这事我还管定了！”
“你......”方父好歹有些见识，杜泽川身上穿的戴的怕有万数，何况他还如此说，方父不得不小心。
“钱？”姜舒暖缓缓走到方从晴和蒋亚岚面前，突然狠狠给了她们一人一个耳光。
两人被打懵了，方父蒋母见自己的女儿被打，顿时恼了，朝姜舒暖扑过去。
众人赶紧控制住他们。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两人咬牙切齿挣扎不得。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规定：结伙殴打、伤害他人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姜舒暖掷地有声，丝毫没有惧意，“还要我继续吗？”
她是金牌律师，从业八年无一败绩，她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我们绝不会容许如此道德败坏的人还留在学校。”校长和几位学校领导姗姗来迟。
校长朝姜舒暖和姜浓分别鞠了一躬，“真的很抱歉，周五有总结例会，所以来迟了。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在学校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经各位校领导商榷，我们一致决定开除方从晴和蒋亚岚，阮息雨散播谣言记过并停课一周，并给予姜浓同学补偿。”
“剩下的事就辛苦两位警官了。”
“凭什么！孩子们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方蒋几人万万想不到会给如此重的处罚。
“而且我告诉你们，我上面可是有人的，什么屁学校也敢教育我！我呸。”
“凭方从晴和蒋亚岚在学校内霸凌的同学数不清有多少人，凭她们伙同校外的社会中人勒索学生钱财高达数十万元，凭她们进入保卫科偷走学校旧址的钥匙.....”副校长甩出一张调查单，上面记录着方从晴和蒋亚岚曾经做过的腌臜事。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上面有什么关系，我们学校法务组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学校要是也被你们这种人染指，我这个校长也就不用当了！”
校长等人在来的路上收到一个档案袋，里面就是这张调查单。
正当他们惊疑不定的时候，就接到方舟网安部总工程师温宏景温老的电话，他说他受向殊所托调查这两人，希望校长能秉公处理。
他们看一眼向殊：他和温老究竟是什么关系？
方从晴与蒋亚岚哭作一团，但她们还抱一丝侥幸希望父母能摆平这件事。
很可惜，施暴者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她们的眼泪是为要接受惩罚的恐惧而流，而不是为她们曾经做出的伤害而忏悔。
“跟我们走一趟吧。”郑清和何朝郁就要带走这几人。
“别动我女儿！”蒋母拦不住，瞥到一旁安然自若的向殊，一时间气急。
“那他呢，他把我女儿打的那么惨，他也该进监狱。”蒋母咬牙直指向殊，她此刻就像一条乱咬人的疯狗，心有不甘地想拖向殊下水。
众人沉默了，向殊确实打了人。
“郑警官，我跟你们走。”
“至于那三个人......”向殊抬起头，眼球上爬满了血丝，这是来自地狱的眼神。
他一个字一个字咀嚼出一句话，只让人感觉自己正在被他生吞活剥，“我只后悔没能弄死她们。”
他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