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没有青椒!”幸介左右看看自己面前的咖喱饭,“在设施里的时候每次吃的咖喱都会掺青椒,花阿姨说是为了我们好,但是讨厌的东西还是讨厌啊——”
“我也不喜欢青椒。”真嗣拉开自己的座椅,“但据说是很有营养的食物,所以遇到了还是会吃。”
咲乐面前不止有咖喱米饭,还有一碗胡萝卜南瓜粥。她年龄太小,吃辛辣食物会引起咽喉不适,所以不能多吃。如果自己的咖喱吃完没饱,就只能喝粥了。
我从厨房走出来,盘子放到敦的座位上。他胃口大,用的是全家最大的盘子,米饭分量比织田先生还多。
“真嗣很了不起。”我夸赞,“但没必要强迫自己吃不爱吃的东西,不吃青椒也不会死。”
织田先生没一会就到家,他说在挑廊就闻到香味,然后夸我厉害。
晚饭时光很融洽,织田先生吃了两碗,添饭的时候还在咖喱上撒了厚厚一层七味粉。敦见了很好奇也想撒一些,于是他的第三份咖喱变成了辣味,吃得他满脸惊奇。孤儿院幼童众多,是不会主动做辣味食物的,敦大概是第一次接触到“辣”的概念吧。
“唔,好像有人在嘴里打我一样,但完全不讨厌。”敦说着又送了一勺进嘴,“好吃!”
柳沢调侃了句“敦君难不成是抖M”,又马上转过头叫我忘掉这个词。
我也试探着洒了一些,但果然,吃不出什么差异。最后还是要通过看别人心满意足的表情来脑补味道。
饭后织田先生去刷碗,我坐在沙发陪克巳和优看电视。
动画的内容通过视神经写入大脑,但我的心思没在电视上。牙齿闭合,细细呼吸,肺部扩张,身体在保持静止的同时血液鼓动肌肉,让它们随时处在最佳发力状态。
这套流程是暗杀技巧之一,意在攻克长期潜伏导致身体麻木的缺点。虽然效果简单,但它仅凭天赋是学不会的,平日里要多加苦练才行,我也不例外。
大西隆太,贫民窟的一个小头目,在龙头战争时期为港口Mafia提供过秘密撤退路线,之后双方建立了金钱合作。近期发现对方缴纳的费用减少,情报部门发现他一改行事风格,先用港口Mafia的名头大肆敛财,放弃了原本稳定的经济基础;地盘纷争也甚少参与,甚至有拱手让人的趋势。后续调查指出,该组织大批资金已转移海外,大西隆太有单方面毁约并潜逃的嫌疑。
我要做的是确认情报属实后除掉他。这些罪名中最严重的一项是顶用港口Mafia的名号胡作非为。黑手党的恐惧统治是让人敬畏,不敢与之为敌,从而消除不稳定的因素。不是拼命压榨,激发仇恨引人反抗。如果外人对组织毫无畏惧之心,那些有能力的亡命之徒就不会选择加入黑手党来躲避仇家,武力扩张也就不会像如今这么快。
我缓缓出气,降低存在感的同时增加攻击力,确实很有难度啊。
电视准时进入销售广告,身边好动的孩子毫不犹豫跃下沙发,跑去摆弄玩具枪了。我独自继续呼吸。吸,家电卖场,洗碗机,今日特惠;呼,大降价;吸,揭晓最终价格,增加赠品,电话热线,限量;呼……
“固定腹式呼吸?”
织田先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平稳的吸气顷刻紊乱,我转头看向他。
“织田作知道?”
“以前我们每个人都学过。”他围裙还没摘下,正在用毛巾擦手,“安寿最近在当杀手吗?”
“……请您不要追问。”我硬着头皮说。在训练场的情报完全解禁之前,我依然谁都不能告诉。
“这样啊,抱歉,我会忘掉的。”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厨房,顺势歪头躲过一枚橡皮弹。
原来织田先生也会说玩笑话。世上哪有人能说忘就忘呢。
我调整呼吸,电视正放到第二款商品,我本就打算做到广告结束,现在不是半途而废的时候。
浴室传来水声。没过多久,织田先生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来。
“这是固定腹式呼吸?”他问。
语气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跟刚才没两样。
我有点困惑,但还是沿用了上个回答,“织田作知道?”
“以前杀手训练里学过。安寿是在做杀手吗?”
?
我疑惑不解,面色迷茫。
……他忘记了?明明刚才进行过一样的对话?
“——目前还是机密,请您不要追问。”我试探着重复。
“我知道了,抱歉,我会忘掉的。”他点点头,走了。
“……好的,”我难以置信地目送他的背影,“我相信您。”完全信。
我决定再也不在家练任何技巧了。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武器,出门找大西隆太。升职到如今的地步,不仅可自主支配的时间增加,固定工资按月结,还可以接外快,等到正式加入黑蜥蜴,金钱方面就更不用愁。
看来钱的问题解决——
不,还没有。远远没有。
我的梦想是给爷爷报仇,然后开一家书店,让柳沢欢欢喜喜住进去,伸手就能拿到想看的文字;织田先生的梦想是在能看见海的房子里写小说。现在不过是过得稍微富裕些,要让后半生满足且后顾无忧,这点薪水还差得远呢。
大西隆太确实有动作,资料里给的住所和工作地早就人去楼空。这个人没有异能力傍身,手下也没有值得警惕或招揽的武力,杀他很容易,但狡兔三窟,找他反倒成了难事。
没办法,直接在贫民窟打听吧,搬家这么大动静的事,周围的人总该知道些什么。
我备好现金,走向街边。废弃楼房和建筑死角总会住一些流浪汉,他们什么都能看见,也愿意买卖情报。
然而在胡同里,3个手持棒球棍、嘴里含烟的青年挡住我的去路,我心想不妙,身上没带那件防污的白斗篷,以前在镭钵街天天披在身上,结果安稳日子过太久,今天竟然忘了穿。也许要弄脏衣物了,真不幸啊。
我摇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领头的拿下烟,颇为得意地抬眼俯视我:“哎哟小妹妹,还能是什么呀?难不成我们哥仨打算供你考大学?哈哈哈!”
“哈哈哈哈!”其余两个也笑起来。
“嗯?是真的吗?”
笑声戛然而止。
“噗,啊对对,来跟哥哥们走。”
领头的拉长音,懒散地靠近我,接着大跨步冲过来,猛挥球棒!
“这也信!哈!哪来的傻子白日做梦!”他舔舔嘴角,发出尖锐的笑声。
两个跟班也举起武器凑上前。
我感到一阵失望。
三人的动作齐齐停住,眼睛睁得老大,满脸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
柳沢的手指缓缓拔出人类身体,每个人身上都开了大小不一的几个孔洞。
“不是做梦。”我遗憾地看着被血溅到的外套下摆,对还没咽气的青年们说道,“以前有人打算这么做的。”
啊,果然像爷爷那么好的人,不可能总让我遇到。
我越过他们走进巷子深处,还一个人都没问过呢。
垃圾堆里发出声响,我侧头,是老鼠爬出来了。我没打算理会,但柳沢毫不犹豫扒拉开瓶瓶罐罐,露出底下一张小女孩的脸。
她似乎是目睹了三人的死亡,紧紧捂着嘴不敢出声,结果老鼠出卖了她。
这么小的孩子,能活过冬天,真厉害啊。
“我有问题想问你。”
“我什么都没看见!”她抢先喊道,说完又觉得不对,面色更加青白起来。
我想了想,拿出一张千円纸币,“我有问题想问你。”
她的神色缓和一些,犹豫着点点头。
“大西隆太曾住在对面小型公寓的二层,你最近有见到过他吗?”
她看看我的神色,又看看钱,“……昨天刚见到过。”
我把纸币塞到她手里,试图把人从垃圾堆里带出来,但她踉跄一下,似乎要摔倒,我叫柳沢拖着腋下把她举高。
伴随着垃圾跌落碰撞的声音,小女孩浑身僵硬着留在看不见的柳沢手里,一动也不敢动,除了她的左腿。
那条腿大冬天却露在外面,一块手掌大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于是腿才时不时违背主人的意志抽动。膝盖以下全被鲜血染红,伤口处却不知道是凝固还是冻住,变成硬块状态,再加上刚才一直躲在有老鼠出没的垃圾堆,不可能不被感染。
即便状态很糟糕,还被柳沢举起来,她却没有挣扎或哭喊,只是紧紧攥着纸钞,抿着嘴一声不吭。
柳沢身体太硬,我便轻轻抱过她,小心不碰到伤口。
“我叫安寿,你呢?”
“……凛。”
“凛,我想带你去医院,可以吗?”
凛听闻此言却浑身一僵,面上笼罩着恐惧,似乎陷入绝望似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她咬着下唇不知想了什么,再看向我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的,我愿意跟您走。但、我、能在稍等我一下吗,一下就好。”
她离开我的怀抱,几乎立刻跌落在地,但还是手脚并用爬到墙边某个位置,把刚到手的1000円压在一块不起眼的砖头下,再摘下头上褪了色的蝴蝶发卡,妥帖搁置在砖头上。
“我想给同伴最后留下点……”她声音颤抖,用祈求的目光看我,“可以吗?”
我没太懂她在做什么,“当然。”只要是她想做的。
凛松了口气,乖顺地任由我抱起。
“走吧。”
女孩剧烈的颤抖没有半分消退。是腿又开始疼了吗。
离开巷子还算顺利,我们两个看起来虽然瘦弱,但浑身是血的场景击退了不少人找茬的心思。
然而并不是说完全没有。
破空声陡然自身后响起,我下意识跳到电线杆顶部躲避。低头,见如蛇若鱼的几条利刃浮在空中。
一击不成,下方利刃的主人才显出凶狠神色。
“放开凛!”
作者有话要说:安寿理解的去医院:受伤了,我不会治,要找医生。
本地人理解的去医院:哈喽小朋友,要把你器官卖光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