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童。”
对方的声音轻晃在耳边，季童心尖颤抖，抬眸看过去。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
季童眼睛一眨不眨，但他并不知道，他的睫毛正在轻微的颤抖，直觉告诉他，不告诉对方的话，祁衒会生气，并且，现在的祁衒似乎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只是那张脸依旧带着毫无破绽的淡然，就好像他们现在进行的话题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然而他正要开口说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下课铃打断，季童呆滞住，发现周围的人多了起来，学生陆续从教学楼涌出，他见祁衒将手收了回去，心里倏然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松的正巧不是时候。
青天白日之下，接踵而至好几声尖叫，季童随着叫声看过去，抬眸那一瞬，目光所及之处自上而下闪过一团黑影，很快，砰的一声，那声音剧烈得似乎大地都在震颤。
从美术楼上坠落的人，在地板上砸成了肉泥，血液溅起来殃及了周围的学生，季童瞳孔紧缩，他僵直无比的看着地上模糊的人体，木纳的抬起头，看向身旁的祁衒，对方的脸上被沾染了血液，那些零星的鲜红已经逐渐变得暗淡。
祁衒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男生站在那里，和周围惊慌失措的学生截然相反，他过于淡定，那一瞬间，季童觉得，刚才看见的画面似乎和此刻的祁衒对上了。
人群涌动，周围乱了起来，季童发现祁衒抬起了头，他顺着对方的视线往上看，美术楼十二楼最顶层，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那影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暗红色，季童顿时反应过来那是谁。
“终于动手了。”
竹叶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季童愣了愣，他转身看过去，发现对方脸上竟然带着一些果然如此的笑。
“在这栋楼呆了三年，就等这么个机会吧？”竹叶哼笑，垂眸，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起衒：“师弟，任务这不就来了？”
“你怎么就确定是弥壹？”季童觉得这样定性太早了，他没忍住开了口，后知后觉竹叶听不见，然而却发现对方身后的流将正看着自己。
他有些怕流将，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令她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只在曾经和变成青面鬼的徐阳对峙时才有，但面前的流将并不是凶鬼，虽只是站在那里，但似乎全身都在向他发出警告。
就像是在说：小子，不要多管闲事。
祁衒并没有接住竹叶的湿纸巾，他的目光扫过季童，也懒得应付了：“竹叶师姐，你现在只需要备考。”
“……”竹叶看着他，唇角下压了些，她收回悬在空中的手，将湿纸巾收回包里，转身前留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季童不傻，他听得懂祁衒在拒绝竹叶的指示，但他不确定祁衒要怎么做。
现在仔细想想，祁衒只是不喜欢被人牵着走，但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季童有些担心，他再看向楼上时，那里已经没了弥壹的影子。
“……祁衒，我们去看看？”他下意识看向旁边，却见祁衒已经转身，他犹豫半晌只能跟上，等远离了人群，季童回头才发现赶来现场的警察已经用警戒线将现场拦住，学生也被陆续疏散了。
对了，祁衒现在不能去看，楼上属于案发现场。
但是……
祁衒不能去他可以去啊！
季童顿时反应过来，却又担忧起别的事，如果现在就去楼上找弥壹的话？祁衒会不会同意？
想到这里，季童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祁衒不会同意？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看重祁衒的意思了？他……
“算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他嘟哝起来，抿直了唇跟上祁衒，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盘算着得偷偷找个时间去和弥壹碰面。
从一期回到二期宿舍，季童没和祁衒说上一句话，今天他过得十分心惊胆战，和祁衒之间也忽热忽冷，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
因为住的单人宿舍，开学到现在，祁衒也没什么朋友，很少参加团建什么的，对方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带着食堂打包的晚饭，又是很安静的一顿饭。
季童很确定，祁衒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但他又不敢问，如果是因为他告诉祁衒他有那种特殊能力的事，那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季童很确定，他眼里看到的事物百分之九十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曾经将看见徐阳的过往当做线索告诉祁衒，祁衒也找到了相应的证据，那就说明这种能力不会有假。
那么问题来了，他见到的祁衒那些经过也不是假的，但是画面里的祁衒，像是在揍人？
揍人似乎都说的轻了……
季童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甚至没注意到祁衒已经不见了影子，他凝神，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忽的想到了什么。
“对啊，我可以看见别人的经过，去碰碰弥壹不就知道他有没有做那种事了？”他眼里一亮，似乎对这个点子很满意，正好趁着外面的天黑了，起身就要出去，却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祁衒拦住。
“去哪里？”
祁衒的声音很低，他双眼平静的看着季童，微微俯视。
“我……”季童僵住，竟然有些心慌，眼神四处游离：“……我可以去看看弥壹吗？”
“去看他做什么？”祁衒问他，紧接着又问：“想找到证据？就像曾经触碰徐阳那样？去看他的过往？”
季童抿直唇看着对方：“……”
“季童。”祁衒喊他的名字，这是今天第二次，那声音似乎裹挟着寒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看见了什么？”
“……”季童望着他，手指搓捏着另一只手的指甲，扭开头豁出去似的：“我看见你打人了，但没看清楚打的谁。”
他说完下意识偷瞄一眼祁衒，竟委屈上了：“祁衒，你现在好凶啊。”
他的话让站在面前的男生顿，祁衒微微拧眉，伸手轻扶额头：“你不觉得画面里的我凶？觉得现在的我凶？”
“你今天好奇怪。”季童如同泄洪的堤，委屈劲上来了，一个劲的抱怨：“我忘记告诉你我有那种能力是我的错，但就算这样，你干嘛凶我？我都没见过你这样，你看我就像是在看……”他顿了顿，埋下头，声音闷闷的：“就像在看陌生人。”
“我们现在难道不算朋友吗？”他苦涩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许是没想到会这样，祁衒难得露出些惊讶的神色，他埋下双眼：“抱歉，我以为你会害怕。”
“我害怕什么？”季童发泄完，鼓着气恼的腮帮子，他问完又后知后觉，双手抱臂疑惑道：“你觉得我会害怕看见那些画面？还是我会害怕看见你打人？”
他话音刚落，祁衒忽的抬起手，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季童的脸，不出所料没碰到，他苦笑一下收回手，也不再全身带着锋芒：“是我害怕你看见我打人。”
“为什么要怕？”季童拧眉：“我倒是惊讶多一些。”他说罢又气鼓道：“你刚才质问我的语气我才怕！”
“对不起。”祁衒再次道歉，他收回手，埋着眼睛：“明天带你去吃蛋糕，你可以多选择一份。”
“想用蛋糕解决问题？”季童攒眉，深吸一口气，仰着头哼声：“……我没问题，你问问你钱包吧。”
“它也说没问题。”祁衒失笑，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拍拍旁边的位置：“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季童顿了顿，飘着坐过去，乖巧的点了点头。
“地上的人是高博曜。”祁衒从包里拿出一颗大白兔递给季童，侧眸：“他现在，应该不能走路了，至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你。”季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看着祁衒，握在手上的大白兔没抓稳，从他的手中穿透出去，掉在了地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他的腿，还有手臂残了。”祁衒起身，蹲下去捡那颗糖，随后抬起头看着椅子上的季童，将糖重新递过去：“是我做的，觉得残忍吗？”
季童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不。”
他握住糖，神色落寞：“你只是惩罚他们，你做了我想做但不敢做的事。”
祁衒站起来，他看着季童垂着的头，抬起手，却悬在了空中。
他认为他应该是想摸摸季童的头，出于什么心情倒是说不明白，或许是想安慰一下失落的小粉毛，也或许是谢天谢地，小粉毛并没有因为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害怕他。
他可以理解为季童是偏袒于他的，祁衒唇角轻扬，他将手收回，重新坐回椅子上，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对面的那面白墙。
奖励是必要的，听话又懂事的伙伴，啊对，现在可以称作朋友，在心理上只要顺应他，那么就可以给予相应的物质奖励。
祁衒垂眸看过去：“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嗯？”季童抬起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祁衒脸上露出懒懒的笑意：“想给你买。”
“……”季童看着对方，竟然觉得有点别扭，干脆埋着头继续扣手指，闷声：“你好奇怪，我没什么想要的，再说了，你挣钱不容易，不要乱花钱。”
“嗯，我明白了，听你的。”祁衒赞同的点头：“那这次机会暂时存着，等你有想要的东西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季童：“……”
这家伙根本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