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二小姐,我已经说过,这幅画上面,盖着我妹妹的私章‘春晖主人’,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只是我很好奇,这幅画是我妹妹十四岁时的作品,通过扈远道扈老先生转赠给了沈合靖沈老先生。如今,沈老先生已然与世长辞。
沈老先生弥留之际,将具有研究价值的旧物全部捐赠给了他老人家曾经一手创办的明德大学。
所以,戴二小姐,能否请托你代问一下拜伦先生,这幅《洛神赋图》究竟是如何流落在外的?”
卢念雪清丽、柔和的嗓音将这其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戴望舒一张娇美的脸蛋失去了血色,整个人如坠冰窟。
蒋琼华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在宾客的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她的笑声有如银铃一般,显得格外清脆。
“好妹妹,我早就听说过崔妹妹蕙心纨质、才高咏絮,是一位旷世奇女子。如今见了这幅画,更是对崔妹妹拜服的五体投地。”
蒋琼华一边说,一边走到卢念雪身边,含笑拉了拉卢念雪的手臂,极其亲昵地说道“好妹妹,你们崔家把这颗稀世明珠捂得可真是够严实的。平日里和崔妹妹闲聊,妹妹也只说,琴棋书画略通一二。我们外人听了,虽然知道这是崔妹妹的谦辞,却哪里知道,崔妹妹所说的略通一二也太谦逊了,明明就是登峰造极才是。”
蒋琼华唇角弯弯,一双灵活的眼睛在戴家人身上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收回了目光。
“似我们这样的人家,从来都是韬光养晦,平日里教导子弟,无外乎‘修身养性,不矜不伐’这八字真言;不像有些人家,根基浅薄,一副暴发户的做派。家中一些略出息的子弟,三分的能力也要吹出十分来,真真是夜郎自大、贻笑大方。”
蒋琼华把话说得直白,半点也不给戴家这个主人家留面子。
在座的宾客也都不是傻子,戴家人打得什么主意,明眼人都清楚。
至于蒋琼华,有那和她相熟的宾客对着周围一些不明所以的宾客小声解释她的身份。
蒋琼华是卢家大公子卢天赐的妻子,卢天赐的妹妹卢念雪是崔家大公子崔鹤鸣的妻子,崔鹤鸣的妹妹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少帅夫人!
这些宾客当中不乏消息灵通之人。
蒋琼华不仅和少帅夫人是道拐着弯的亲戚,并且卢家两位公子刚到京城不久便被安排到了财~政部,走的是谁的路子不言自明。也难怪蒋琼华会站出来,当众
一些宾客不无恶意地想戴家的这场寿宴一波三折,只怕宴会一结束,立刻就会成为京城的新鲜谈资。
“这位太太,这幅画作是不是少帅夫人所画,还有待商榷。”戴望新眼见自己的二妹,整个人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不由站了出来。
戴望新彬彬有礼地说道“仅凭一个印章,就说这幅画是少帅夫人所做,未免太武断了。”
戴望新学画多年,比一般的门外汉更明白想要仿制这幅画作的难度,无论是运笔,还是构图,不是一个年轻女子能够办到的,即使她再有天赋。并且,还得有顾恺之的真迹能够让她日以继夜的临摹。
戴望新想到这里,心头咯噔一下,他好像忘了,以博陵崔氏的底蕴,有一幅顾恺之的真迹并不奇怪。难道……
戴望新的思绪不由回到了那个让他觉得无比耻辱又无比甜蜜的日子。
花园里面白衣蹁跹的女子,甜美、空灵的嗓音婉转、动听如天籁;身姿窈窕,绝世独立,只是一个背影便叫自己黯然销魂。
客厅里相见,佳人如云的鬓发斜簪着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眉黛春山秀,横波剪秋水;云堆翠髻,唇绽樱颗,一颦一笑,皆可入画。
戴望新的目光立刻痴了。不必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当时的目光一定充满了惊艳和赞叹。因为这个女子是造物主赋予这个世间的奇迹,是这人世里的瑰宝。她的美应该展示给世人,而不是被私藏于金屋之中,明珠暗投。
当戴望新兴致勃勃地向那位少帅提出要给他的夫人画一幅肖像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被那个粗鲁、野蛮的少帅吩咐下人丢出去!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那天很狼狈?会不会被吓坏了?跟这样一个野蛮、粗鲁的男人在一起,想必她一定过得很煎熬吧……
戴望新的思绪瞬间飘远了。
望着戴望新那副神思不属的鬼样子,蒋琼华扬了扬眉梢,掩嘴笑道“戴家大公子,好好的寿宴,被你们戴家办成了鉴赏会。如今丢了脸面,却还要夹缠不清。戴家的家教,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污蔑(2/2)
”
“好了!既然已经祝完寿,可以散了。”陈玺低沉的嗓音阴冷无比,一双厉眸更是犹如刀锋一般,恨不得将戴望新扎成一个血葫芦。
这畜生八成是在幻想自己的妻子,看来上次的教训太轻了。
这样的色鬼,就不应该留着那对招子!陈玺冷哼一声,拔脚转身离开。
“少帅!”戴望舒如梦初醒,脆声唤住陈玺。
羞耻的感觉像是潮水一般,几乎将她没顶。戴望舒汗出如浆,染着红色甲油的指甲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
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少帅离开。
如果最开始,她愿意承认这幅画是赝品,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但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再让她承认这幅画是假的,不仅自己会落下一个嫉贤妒能的名声,戴家也会跟着自己声誉扫地。还有自己的老师,身为明德大学的校长,如何解释这幅画的来历!
戴望舒脑子里面想了很多很多,然而,这些想法也不过就在一个动念之间,借着掌心传来的锐痛,她瞬间清醒。
如今,只能不承认这幅画是赝品。不如就说是崔姮娥沽名钓誉好了,仅凭一个印章,难道就可以证明这幅画是崔姮娥所画吗?
相信这些书画界和收藏界的前辈们也更愿意承认崔姮娥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如果崔姮娥现场做出这幅画呢?不可能,这幅画没有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根本画不成。眼下,自己只要度过这个难关就好,剩下的事情,她可以日后再想办法。
只是……少帅这般维护自己的妻子,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置身事外呢?
戴望舒心里面一刹那转了百八十个念头,越是思考,她人就越冷静。渐渐地,戴望舒心头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孤勇,她咬了咬唇,扬声唤住陈玺“少帅,这幅画根本就不是您夫人的作品!她今夜不来,不就是怕被当场拆穿吗?您就算想要为了自己的妻子博得美名,也不能污蔑于我,这样对我何其不公!”
陈玺脚步顿了顿,随即大步流星地往宴会大厅的门口走去。
这个戴望舒脑子有问题,自己懒得跟她废话。
陈玺这一刻也不由后悔起来,为何要放着娇妻爱子来参加这劳什子的宴会!
“少帅!你们夫妻和
戴望舒义愤填膺地说道。
一开始,也许她就用错了方法,她不应该去模仿崔姮娥,这样自己以后就算能够取而代之,也不过是活成崔姮娥的一个影子,也许,她可以另辟蹊径,就做自己好了!
如果让崔姮娥身败名裂,自己说不定还有成为少帅正室的机会!
戴望舒如是想道。
“戴二小姐,让整个画坛蒙羞的人,是你!”
卢念雪一双柳叶眉扬了扬,温婉的杏眼透出一抹凌厉,她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博陵崔氏传承千年,直至如今,依然屹立不倒。凭你几句红口白牙的污蔑,就想撼动我崔氏的根基,愚昧、粗鄙、卑劣!”
“妹妹,不遭人嫉是庸才,何必和这样卑贱的小人生气!”蒋琼华凉凉的插话道。
“有些人,表面上看去大义凛然,实际上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一个大家闺秀,整天盯着有妇之夫,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何其下作!”
蒋琼华痛快地骂完,她“呸”了一声,轻蔑的目光扫过戴望舒那张青白交加的脸蛋,一声娇笑,故作惊讶地说道“戴二小姐,你怎么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还有你这头顶,好像快要冒烟了?怎么,我说中你的心事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是我戴家的宴会,我戴家不欢迎你们!”戴春林还从未受到过这种侮辱,他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厉声喝道。
戴春林未出任总理之前,是京华大学的校长,说一不二;出任总理之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即使后来被灰头土脸地赶下台,也有曾经的香火情,处处受人尊敬。
“戴春林,你们戴家污蔑我夫人的名誉,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陈玺返身折了回来,他掏出手枪,在宾客们的惊叫声中,一枪打爆了戴家特一丝定做的生日蛋糕,瞬间奶油四溅。
大厅里的宾客在最初的骚乱之后顿时吓得噤若寒蝉。
谁都没有想到陈玺这个煞星会突然开枪,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地全都往角落里面躲,唯恐自己被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