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政望着崔老太爷状若癫狂的样子,心头悲愤难当!
他为自己的母亲感到可悲,和这个男人过了十年。
十年时光,为他服侍公婆、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阖府上下,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把母亲当成过妻子,而是看成一块拦路的石头,只想着怎么搬开她,免得挡了他的路、碍到他的眼!
“父亲,儿子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兄弟几个都大了,不该插手的事情,您别插手,还是安心颐养天年吧。”
崔政低眉敛目地说道。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作为儿子,他不能弑父,但是他可以让老爷子失去他所在乎的一切,对于老爷子来说,这应该会让他比死了还难受。
“你做梦!”崔老太爷目光森然地望着已经和他反目成仇的长子,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在族里面一手遮天?”
崔政脸上露出浓浓的讥讽“父亲,家族对你来说,是彰显你权威的地方,可是对于我,‘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我早就想要摆脱这重枷锁了。”
崔政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扩大,他漠然地说道“父亲尽管把我除族好了,儿子正可以另立一支,博陵崔氏,传到儿子这一代,气数也该尽了。”
“逆子!逆子!”崔老太爷没有想到,自己终其一生都视之为荣誉的姓氏,长子竟然不屑一顾。
崔老太爷不由想到崔家产业上几处大的变动,整个人由内到外的发冷“是你是不是!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
崔政微微一笑,是自己做的又如何,可是说出去谁会信呢!
自己这个长子被下面的几个弟弟压得抬不起头,族里谁不说他一句忠厚、平庸,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久而久之,他这个宗子在族里的处境变得雪上加霜,最后留下一个难以服众的印象。
这么多年,崔政冷眼看着父亲从一开始的袖手旁观到暗地里的推波助澜,不是不寒心的,可他没有足够的实力,除了隐忍,还是隐忍。
同样都是老爷子的儿子,他怎么甘心给老二和老三做嫁衣。
崔政的思绪从回忆里抽回,他掀唇一笑,目光凉薄。
“父亲,这些年,您把崔家几项最赚钱的营生都交在二房手里,对账面上的亏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崔家败落,您当居首功。”
崔老太爷满目震惊。
他印象中的大儿子宽厚、木讷,在他这个父亲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尽管崔老太爷知道,大儿子并不像表面上
崔老太爷黑黝黝的眼睛直视着长子,他不无嘲讽地说道“我没想到你竟是个心里藏奸的。你防了我这个做老子的多久了?!”
多久,大概从你把自己的小~姨子娶进门开始。崔政心底冷笑,事实证明,他的防范是对的。
崔政一脸的漠然。
长子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崔老太爷颓唐地吐了口气。
“你这是要把崔家给掏空。博陵崔氏传承了千年的声名,不能毁在你手里!”崔老太爷脑子一阵阵的发晕。
“我们崔氏,现在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崔芬与儿媳妇扒灰,砚秋投敌卖国,砚庭又得了脏~病。至于父亲你……”
崔政冷笑。
“崔家从根子上就烂了!父亲,您这个不肖子孙,不如想想百年之后,如何跟祖宗们交代。”
崔政说完,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给崔老太爷鞠了一躬,拂袖而去。
崔老太爷跌坐在椅子上。
他不由想到妻子临去之前的那道眼神,轻蔑到了极点,仿佛他只是她鞋底上沾着的一团污泥。
不,他不会认输!他亲手教出来的儿子,绝不会比钟氏的差!
罗敷……崔老太爷脑海里闪过孙女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蛋,起伏不定的内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二房这里一片缟素。
崔大夫人听着下人们的哭声,举步来到二夫人柳氏的床前面。
柳氏额头上缠着抹额,一双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呆坐着的样子宛如一尊偶人。
“二弟妹,节哀。”崔大夫人望着柳氏神魂沮丧的模样,眼角沁出一滴鳄鱼的眼泪。
柳氏充耳不闻,如若不是看到她眼角默默淌下的泪水,几乎让人怀疑这个人是否活着。
“啧,真是可怜。”崔大夫人长叹一声,“这世间最难过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弟妹,你还有罗敷呢。”
柳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尖锐的指甲陷入肉里,她却像觉不出痛似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2/2)
崔大夫人挑了挑眉,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去看过砚庭那孩子,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听说你们做父母的,亲手害了他的心上人,伤心地……”
崔大夫人话还没有说完,柳氏像是突然被按动了开关,她满目怨毒地朝着崔大夫人扑去“你这个毒妇!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崔大夫人身后,一个低眉顺目的小丫鬟越开众人,一个健步挡在崔大夫人面前,对着扑过来的二夫人飞起一脚,正好踹在二夫人的胸口上。
二夫人被踹出半米远,她喉头一甜,直接喷出一口血来,沙哑的声音宛如厉鬼“大嫂,爹还没死呢!你就敢纵容着下人对我这个弟妹下毒手。”
崔大夫人看着困兽犹斗的二夫人,冷笑了一声“长嫂如母,你以下犯上,悖徳逆行,我的丫鬟这是忠心护主。”
崔大夫人一脸不屑。
柳氏就是个瓦罐,想要拖着自己同归于尽,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二夫人脸上露出一抹惨笑“我当年不过是让你滑了胎,如今,我的三个儿子都折在你手里,沈荣娘,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崔大夫人讥诮地勾了勾唇,宛如少女的甜美嗓音冷得像是掺了冰碴子,“若是真的有报应,你们二房、三房早就死绝了,可你们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婆母的死,是崔大夫人心里面永远都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钟氏,那是她视之如母又视之如父的人,像母亲一样关心她、爱护她,像父亲一样教导她、培养她,对她恩同再造,胜过她的亲生父母千万倍。
婆母才貌双全、善良宽厚、兰心蕙质、完美无瑕,堪称闺秀楷模,却在重病之时被自己的丈夫和亲妹~妹联手逼死!
崔大夫人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发誓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以慰婆母钟氏的在天之灵!
“其实你说的也不算对。当年你把我推下台阶,我就让你刚出世的儿子染上天花,这是一报还一报。至于你的另一个儿子砚宇……”
崔大夫人顿了顿,神情似笑非笑的,“不是我做的,我可不认。”
“不是你害的,还会是谁?四房吗?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
二夫人神情苍凉,她望着自己的一双手,,目光怔怔……
当初……是怎么鬼迷心窍了,才
老天爷啊!她当初为什么要惹上这个女人。
柳氏悔不当初,只觉心痛如绞。
“四房当然没有这个胆子。可是三房呢……”崔大夫人勾了勾唇,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什么意思?”二夫人心头瞬间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目光呆愣愣地望向沈荣娘。
“二弟妹,你真的有这么迟钝?还是真~相让你无法接受?”崔大夫人目光里染上一丝轻蔑。
她轻嗤了一声,慢悠悠说道“你们二房对我们大房防备极深,砚宇身边又跟着一堆丫鬟、小厮。即使元宵节是个动手的好时机,我也找不到机会呀。你应该想一想,砚宇对谁最没有防备、对谁最亲近,那个人,才是凶手啊……”
三叔!柳氏终于抓~住了脑海之中那道一闪而过的念头。
不不不!三叔不会的,他和丈夫可是亲兄弟,而且他还那么喜欢砚宇。
柳氏无力地摇了摇头,一定是沈荣娘这个毒妇在挑拨离间,对,一定是的!
她不应该被沈荣娘牵着鼻子走。
柳氏眼眶中的泪水汹涌而下,她脑海里不期然地浮起一帧帧画面,那些原本以为早就忘了的记忆。
她和丈夫都更喜欢砚庭这个儿子,对年纪相差不大的砚宇,总会若有若无的忽视。
久而久之,明明是嫡亲兄弟的两个人,却变得越来越疏远。
后来砚宇不知道怎么,总是喜欢往三房去。渐渐地,跟三叔家的砚秋玩到了一起。
柳氏起初还有些不放心,后来她发现,三叔他也很喜欢砚宇,只要砚秋有的,三叔也都会给砚宇一份。
有时候,三叔对待砚宇甚至比对待砚秋这个亲儿子还要好。
柳氏见状不禁松了口气。这样,她和丈夫就再也不必夹在两个儿子中间为难了。
有了自己的默许,后来砚宇几乎住到了三房去,就像是三叔的另一个儿子一样。
柳氏想到这里,霎时浑身冰凉。
崔大夫人望着柳氏瞬间失去血色的面庞,唇角轻挑“往往越是觉得不可能的猜测,才会越接近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柳氏整个人哆嗦的厉害,就连嘴唇都在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