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悄然而至。
贡院。
作为承载两浙路乡试的地方,杭州府城内的贡院占地很大,能容纳近2万名考生参加乡试。
“都别挤,排好队!”
“李兄,今岁的恩科乡试,定要中举啊,明岁我等齐去金陵,参加恩科会试,也是一则佳话。”
“当家的,您一定要好好考啊。”
“祖父,您要注意好身体,好好考今岁的恩科乡试。”
“你为何要插队,去去去,别逼着……”
贡院之外人潮汹涌。
“姑爷,这是给您准备的吃的。”
婵儿拎着一个竹篮,面露关切,站在萧景云跟前,“都是些耐放的食物,面饼、肉脯、红糖之类的。
您进了贡院,要吃好,睡好。
奴婢听说乡试,要比院试还严格,需在里面待上三日,您去了贡院,可千万照顾好自己啊。”
“婵儿,要不然你也跟着进去?”
李虎面露笑意,双手环于胸前,“这样你家姑爷,也能在贡院里有个照应,能安心的参加乡试,你也不必在外担心了。”
“哈哈……”
随行的几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大哥,你又拿我说笑。”
婵儿有些不高兴,看了眼李虎,“贡院乃是科场重地,别说是我进去了,就算是一张纸都进不去。”
“好啦,别担心了。”
萧景云伸手接过竹篮,笑着看向婵儿,“三日后,我就能出来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先去排队了。”
“姑爷,您要好好考啊,一定要中举啊。”
“萧景云,好好考。”
萧景云转身离去之际,婵儿、李虎他们在后喊道,不过却也没有引来关注,毕竟来参加恩科乡试的,都是想要中举的。
寒窗苦读十余载,头悬梁锥刺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科举上金榜题名,乡试是很重要的一关。
萧景云参加的恩科乡试,需要连考三场,每场皆是3日,走进贡院正门的那一刻,就不能擅离贡院。
就算是染病死在贡院里,也要等该场期满,才能将贡院门打开抬走,否则这个贡院门是绝不可能打开的。
与几名相互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长龙般的队伍,缓慢向前行进,期间查出一些学子夹带东西,闹腾的动静不小,这也让不少学子内心紧张起来。
三年一届的乡试,本身参加的学子就很多,竞争压力就大,可乡试录取的名额却少,这也使得一些屡考不中的学子,难免就会生出别的心思。
三年复三年。
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啊。
萧景云站在队伍中,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轮到他进场。
盘查。
问询。
搜身。
复查。
核准。
唱保。
一项项繁琐的流程走下来,给萧景云最大的感受,就是科举越到后期,就越发的严厉,毕竟这是国事!
拎着被搜乱的竹篮,与其他几名互保的学子,一起走进贡院正门,入眼就瞧见数十名带刀兵丁,眼神冷厉的站在两侧。
难怪说有些学子屡考不中啊。
这精神压力太大了。
走进贡院门的那一刻,萧景云就生出感慨,门外是熙攘的人世间,门里是压抑的科场,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朝前走去之际,入眼就瞧见不远处有座高楼,上面站着不少官员,这是考试期间考官和执事官员警戒,发号施令的地方。
杭州贡院占地规模不小,除了考生要待的号舍以外,还修筑有别的建筑,以供主考、监临、监试、巡察以及同考、提调执事等官员来用,再加上膳食、仓库、杂役、禁卫等用房,以及桥梁、通道、岗楼等用地,规模是很大的。
科举,牵扯到的不止是读书人,还牵扯到很多群体和层面,为确保科举的相对公平,背后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快点!”
一道喝喊声,叫萧景云回归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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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vodtw.la/book/11143/ 第一百零三章 再战(1)(2/2)
沿途把守的兵丁,一个个都冷眼竖眉,死死盯着他们这些学子,萧景云轻呼一声,便沿着通道快步前行。
进入贡院科场,要经过三道门。
所以在正门处接受完相应盘查,这并非是结束,经过其他两道门时,也是需要接受盘查的。
这等检查森严的制度,让萧景云就想一件事情,科场舞弊如果真的发生,这需要买通多少人,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折腾两炷香的功夫,萧景云总算来到自己的号舍,看着眼前的木板,角落放着一个恭桶,萧景云露出无奈的笑容。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只能待在这逼仄的地方。
走进号舍。
将拎着的竹篮放到地上,萧景云就伸手去拆木板,将其卡在下道砖托上,撩袍坐在木板上,整个人想躺上去,必须要蜷缩着才行。
乡试分为三场,每场需提前一日进场,作为考试准备期,实际考试的时间,其实就只有两日。
忍着吧。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萧景云坐在木板上,倚靠着砖墙,努力平复烦躁的心情,待在这等逼仄之处,会感受到极强的压抑。
号舍外,一队队持枪挎刀的兵丁,有规律的巡视着各处号舍,这也是为了避免不该出现的事情发生。
号舍内,一名名参加恩科乡试的学子,或坐着,或躺着,或站着,甚至有些人,小声诵读着四书五经。
越是这般想转移注意力,却越是觉得科场压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萧景云的精神还算不错,从木板上起身,将一块木板拆下,卡进上道砖托,空气中弥漫着骚臭难闻的味道。
万余众的考生,聚在这规模不小的科场,单单是排泄物,那个味道汇聚到一起,都够叫人终身难忘的。
在初场考试结束前,考生不能出号舍,旁人不能进号舍,所以放置的恭桶,不管里面盛多少污秽之物,都要放到那里。
忍不了,你考什么科举?
萧景云坐在木板上,努力平复着心情,尽量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等待着乡试初场的正式开始。
“铛!”
一声声铜锣声响起,整个科场各处就变得不一样了。
笔墨纸砚发下来。
考题发下来。
一些警告声响起。
折腾许久后,科场又恢复了安静。
随着一声号响,站在号舍外的兵丁,冷着脸向后退去,见到此幕,萧景云就知道乡试初场开考了。
别看杭州贡院的科场,进来参考的学子众多,可此刻的科场,除了一些脚步声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看着考题,萧景云笑了。
四书五经的节选题。
试帖诗。
虽说取义都比较偏,可是萧景云却不怕,说起来,萧景云也很同情历届乡试主考官,在一个很小的范畴内,去截取一句话,或几段话,还要确保与先前的考题不重复,难度之大,令人抓耳挠腮。
“开始吧。”
感慨之余,萧景云放下考题就开始研墨,一边研墨,一边思索着考题之首举直错诸枉,则民服。
此属《论语·为政篇》,原文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寥寥数言,对唯才是举的题义,算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参加科举,不能只站在考生的角度,去考虑怎样参加,还要站在考官的角度,去考虑他为何这般出题。
毕竟进阶到乡试这一层次,就算半只脚迈进仕途,能通过乡试者,算一只脚迈进,而得中会试者,则两只脚都迈进了,毕竟到了殿试这一层次,就算考到末流,也不会被再刷下来的。
许多考生屡考不中,除了自身精神压力过大外,更多的就是没有能揣摩清楚这一点,使得半辈子辗转难过。
出题者。
考题者。
这是两个对立的关系,想要考中,不管是乡试也好,亦或是会试也罢,再或者殿试,都必须会揣摩。
要如何破题?
萧景云研墨思索,良久,眸中闪过一道精芒,旋即便放下墨块,就提笔蘸墨,准备在草纸上列提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