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韶华赋(十四)(1/2)
“人间世道,再无凌官容身之所。…凌官,去了。”
那夜,他站在初次与她相遇的玉荷湖边,
旧地重游,他甚至不愿再往身边多看一眼,写满绝望的眼恍然一阖,他放任身体往前倾去。
“先生——”
就在他即将坠入湖中的那瞬,忽然被一股力量强势拽起。
彼时天迹已然暗透,四处都是黑压压的,他看不清这人的脸,但凭着声音也不难判断出,是她。
“三娘……来迟了。”
像是千言万语无法诉说,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在黑暗之中与他两两相视许久许久,最终只说出来这句话。
但光是这么一句话,也足以让那颗犹如槁木死灰的心瞬间活过来。
他怎么会相信她不要他,
从一开始便那样明目张胆的人,怎么会不要他。
凌官心里万种思绪,是痛,是悔,还有道不清的愧疚和自责。
姜家何其庞大的氏族,她一个人,如何顶得住整个氏族。
这些日子她一定和他一样的痛苦,一样的煎熬。
她还要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还要为他处处隐忍奔波。
他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地怪她不要他。
凌官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眼泪也跟着止不住地直往下掉。
黑暗之中,两人满心疮痍的人相对无言,只将互诉衷肠的话尽收眼底,化成眼泪。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她忽然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细颤的意味,叫了声先生“你带我走吧。”
凌官当即怔住。
她那话,于氏族来说,便是私奔吧。
可他当她是神明,将她视作暗夜之中的灼灼明灯,他如何忍心叫她背负这样的罪名。
她却反掌握住他指骨,不带半分犹豫地向他近前半步
“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姜府。
“封城!严查!”
得知姜布衣不见了的那一刻,姜威的脸色难看至极,伴随着堪比恶龙咆哮的怒声,额头青筋交织绷起,满眼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捉回来!”
那夜无月,榆阳城却被万千的灯火照得通明,
从姜家府门到各处街道小巷,从城门至城内城郊方圆百十里的每片树林村庄,无一例外,到处都是地毯式搜索的浩荡人群。
听说那夜姜家出动了所有的家丁、府卫,就连各个府衙里的人也被指派出来,不为别的,只为“活捉姜家三姑娘”。
这样大的阵仗,不出意外,仅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便将俩人彻底堵住。
啪嗒一下,姜布衣被人推搡到姜威身前的时候,他脸色尤其铁青,活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可怖至极。
“姜氏女,伤风败俗,屡教不改,沉塘,以正家风!
奸夫,乱棍打死,即刻行刑!”
姜威话音刚落,粗重的棍棒当即应声打在凌官身上,
主子要取他性命,动手的人自然知道要打在什么位置,棍棒落下来的那瞬,凌官当即精神一震,张口呕出口血来。
可这显然远远不够,动手的几人又立马举起棍棒,轮番打在他身上,
一时间,轮番的棍棒便如疾雨压势,没几下,就把人打得面目全非,呼吸难调。
凌官这头遭了大罪,姜布衣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几个婆子强行捆住,连拖带拽地拉着去往池塘边。
她的眼睛被黑布蒙住,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觉得晚秋的风萧萧刮在耳边,每一寸,都是冰冷的意味。
但她再也没了半点挣扎的念头,恍惚间,她甚至觉得这是解脱。
——事情发展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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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番外·韶华赋(十四)(2/2)
地步,或许这样,便是她与他最好的归宿。
至少,她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今夜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把他们分开。
姜布衣就这样被人一步一步地推搡着,每一步,都能听到棍棒落在凌官身上的声音,还有他沉重地咳出血的声音。
她本想就这样坦然而去,但听着听着,她心里又涌起止不住的痛意,
是为着他的痛而痛,为着他的伤而伤的痛意。
她跟随着嬷嬷的推搡一步步向前,恍然间,她回头。
“凌官——你不要怕,今晚便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你我今世不能做夫妻,来生,你定要来找我!”
她对他如是喊道。
凌官就没气没力地趴在那,眼梢淌着血,眉骨肿得难辨眼前之物,但在听到她声音的那瞬,也强撑着,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他仰脸面向她的方向,努力又艰难地对她一笑“好。”
姜布衣很快被推搡到沉塘跳台,她父亲也不愿再听两人啰嗦,大掌骤然抬起“落!”
“不要——”
“三姐儿——”
凄厉到几欲震碎夜空的声音倏尔响起,回头一看,是姜明岳和濮妙嫣。
“峰哥儿已背上人命官司,生死不明,如今连老三你也要亲手毁掉吗!”
姜威不看他,铁骨铮铮转过身“行刑!”
“我看你们谁敢!”
濮妙嫣素来没什么脾气,平时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温温柔柔的,但在这一刻,陡然爆发出来,也是怒火极盛,声声皆可撼动天地。
震慑了底下的人,她就转过脸来,用怒火万丈的眼神逼向他
“我知你心狠,为了所谓的脸面富贵,你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我想你再毒辣,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背一个逼死发妻的罪名!”
姜威当即怔住。
但见她怒火之下的那份决绝,他便知她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今夜老三当真有个好歹,她绝对会做些叫人措不及防的事情。
看她满是威胁的神色,他心里的怒不由更甚了几分,在那同她对视了半晌,最后也只得强忍着火气,衣袖一甩,怒喝一句“回府”转身而去。
姜布衣被松开捆绑的时候,凌官已彻底没了动静,浑身是血地趴在那,生死不明。
“凌官——”
她疯了地冲过去,下一刻却被姜明岳一把拽回。
“二哥!我要去看他!你让我去看看他!我求求你,让我去看看他!”
她又急又绝望地看着凌官,拼命地挣扎,一边哭求着,一边用力拍打着二哥。
可此时的二哥也像换了个人,脸上眼里没有半点温柔的意味,有的只是压迫和强势。
他死死拽着她的手,即便被她抓得满手是血,也不肯松开半分,而是越发发了狠地拖着她往马车里摁。
她再哭着喊着要跳下马车,他也终于动了怒,猛地扯过她,扬起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还没闹够吗!害得大哥成了阶下囚还不够吗!”
二哥的话响响入耳,尤其阶下囚几字,震得姜布衣当初怔住。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大哥去做了你所谓不会丢脸的事情,如今成了阶下囚,你满意了?”
耳边是嗡嗡作响的鸣声,和北风呼啸不止的声音,姜布衣却像丢了魂,整个人怔在那,怔了好久也没能回过神来。
“…什、什么阶下囚啊?”
半晌,她机械地转过头,带着不可置信和震惊,望向姜明岳
“二哥,你在说什么,什么阶下囚啊,啊?”
姜明岳却不再看她,一言不发地将她摁进马车,然后把门重重一关,从外头锁死。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