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韶华赋(五)(1/2)
后面的日子依旧如此,姜布衣天天都跑来梨花苑看他的戏,有时候是空着手来,有时候会给他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但他的每一场戏,她从未缺席。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便是他对她的转变吧。
从前的时候,她来或不来,他总那样淡淡的,即便盼着她来,也从未外露半分,
如今却也知道迎合她的喜好,在她来之前给她备上她常日爱用的茶叶点心,偶尔还会给她留束鲜花什么的。
他对她好,她自然感觉得到。
雅间阁内,捧着他备下的白茶花,再次抬头看向瑶台,她只觉脸上滚烫不已。
日子这样一天天的过,姜布衣虽心里高兴,却始终没能看清自己对凌官究竟是个什么感情,真正叫她认清内心,还得先从那天说起。
和以往一样,这天她忙完手里的事情,就打算出门了,哪知家里正好来了远客。
若是普通的客人也就罢了,偏是长嫂的娘家人,如今家中父兄都不在,她这做小姑的,断然是脱不开身的。
忙里忙外地招呼客人玩了整整三天,这天好容易逮着机会出门,她首先就来了梨花苑。
岂料凌官压根儿不在这,茯苓打听得不清不楚,姜布衣听了,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不会是他父亲又病重了吧。
她不是没有见过他父亲病重时,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何况他自来生活艰难,身边又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
如果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她真的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撑得下去。
想到这些,她不敢再去做别的假设,忙忙的就改道去了他的小屋。
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只是自己关心则乱罢了。
而他父亲,不但没有病情加重,今儿甚至还有精神下床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看到他们父子都无碍,姜布衣紧绷着的心弦顿时放松不少。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无意中发现他刚刚居然在写论述文章,论题是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凌官不才,让姑娘见笑了。”
姜布衣正在看他这大篇幅的文章的时候,凌官端着茶进了来。
但他素来是敬她的,即便只有他们两个人共处一室,他也绝不会多看多说多想,
这话说完,他就瞥过眼去,低头开始收拾着小书桌上面的笔墨。
他的书桌很旧很小,比她卧房里的梳妆台小了两倍不止,上面摆放的书也不多,只有一些四书五经、孔孟这类必要的,
这些书和他的书桌一样,泛着年代已久的沧桑。
但他该是保存得极好,虽然旧,却也干净。
姜布衣看着这个一眼便能扫完的“书房”,心疼之余,也有些敬佩他。
“先生的字写得极好,只是不知先生胸怀鸿鹄之志,从前,倒是我小瞧先生了。”
姜布衣这样说着,回头看向他。
隔着薄薄的帽纱,加上这间“书房”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神色,只隐约中察觉到他几次欲言又止,似是难以启齿,
姜布衣起初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正想着是哪句话说得不得当的时候,他却开了口“这是……上届科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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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番外·韶华赋(五)(2/2)
试题。”
姜布衣闻言忽然想起,从前在二哥的书房里好像也见过这篇论述的范文,但二哥看它是为了筹备科考。
思及至此,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所以你是打算参加科举?”
此时凌官还是侧对着她,眼神也并未看她
“凌官此生,与姑娘相比实在相差甚远,能得姑娘高看,是凌官之幸。”
姜布衣当即一怔。
凌官并未察觉,只静静抬起头,往这间与她华服甚不相配的室内看过
“凌官的一生便如你所见,卑如尘埃,贱如蝼蚁。
我这样的人,自知不配说何鸿鹄之志的话,更不敢妄想此生能与一知心之人白头偕老。
可是,姜三姑娘待我这般赤诚,如今凌官草草白身,思来想去,唯有拼尽全力,方能聊表报答。”
姜布衣犹是怔怔的,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是在与她表明心意吗?
可是,他说这些话,自己的脸怎么会发烫呢?
姜布衣不明所以地捏了捏自己的手,一时间,和他相处的各页画面开始铺天盖地的涌上头来,
尤其是每每见不着他时的焦灼心慌,与他近距离接触后的彻夜难眠,为着他的喜而喜,为着他的忧而忧,
这一幕幕就像是一块接着一块的照妖镜,将她心里的懵懵懂懂照得荡然无存。
可是,
她不是把他当做知音吗?
她每次去,不就是为了听戏吗?
姜布衣脑子一片茫然。
直到抬起头,望见他隐忍又坚定的目光的那瞬,她才逐渐醒过神来。
她大概不只是把他当做知音的。
确切地说,从她第二次踏入梨花苑的那刻起,她每次接近他,都不是单纯的。
思及至此,姜布衣脸上的滚烫逐渐聚集一处,化作情愫万千,涌入喉底,渗进心间。
她定定地看着他,看他转过身,隔在帽纱外,赤诚又炙热地看向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正视她,
纵使两人之间永远有这层薄薄的白纱相隔,但这些时日以来,或是敬重,或是根深蒂固的教养,他从未盈盈看她,与她四目相对。
如今忽而坦诚开来,姜布衣并不觉得唐突,反是觉得心若流觞,每一次跳动,都叫她越发确定如今心意,
斟酌片刻,她抬手撩起帽纱,下一刻却被他摁住
“姑娘……”
凌官压着她想要揭开帽纱的手腕,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般举止有些逾矩,怔了半瞬,僵硬地收回手
“凌官自来卑微,虽有心与命数争辩一二,却也不敢在功成名就之前,轻易辱没姑娘名声。”
那一夜,
姜布衣睡得甚是香甜,连睡着了,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而另一头的凌官此刻还坐在书桌前。
深秋的风,已有了些许冷意,可房子实在太小太暗,密不透风,他丝毫感受不到外头的风,能感受到的,只有两颗不畏艰险的赤诚之心。
他放下笔,转头看向桌案上的那只月饼匣子,抬手轻轻抚过
“只愿此生,不负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