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番外·韶华赋(六)(1/2)
秋天过得极快,还没好好享受几天的凉爽,就入了冬。
晋州的案子办得还算顺利,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姜布衣便收到来信,说父兄大抵年下回来。
她高兴极了,这天一早就很乖巧地驱车去城门接父兄,
想着父兄一路寒冷,还特地备了只小巧的炉子,一路上都煨着暖羹,只等接到父兄,便亲手奉上给他们暖暖身子。
看到女儿如今出落得越发乖顺,姜威心里感慨万千
“大半年未见,三姐儿长大了,也高了。”
说话间,他鼻尖一酸,止不住地流出泪来。
姜明峰连忙扶住他“外头冷,老三女儿身只怕受不得冻,咱们先回家。”
“好、好,回家。”
那天姜家其乐融融,一大家子人的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深夜。
姜家父兄回来,便意味着很快就要过年了。
掐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姜布衣很快得到消息,大年三十这天榆阳城内不但有大型庙会,到了夜里还有舞龙舞狮,和满城绚烂的烟火。
她听着来了兴致,一早求了父亲恩典,可以出门玩上一天。
可是算着日子,凌官也即将参加考试了,他原就比诸多子弟起步晚,学习的条件又那样艰苦,她没敢去打扰他。
一个人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姜布衣想了想,最后还是想要放下出去的念头,转身窝进美人榻,抱起书翻看起来。
原以为这天就这样过去了,大抵到了午后,不知道谁喊了声“下雪了!”,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姜布衣推开窗,只见外头漫天飞雪,丫鬟们举着通红的梅花儿,与侄儿在院子里嬉闹着,笑得阵阵欢愉。
随着众人此起彼伏的笑闹声,院外的爆竹声也噼里啪啦响起,映衬着这场红梅白雪,多的是喜庆滋味。
看到这一幕,姜布衣忽然想起些什么,起身披了件毛茸茸的披风,匆匆出了门。
两炷香后,梨花苑。
她今儿可是来得巧,这个时辰,凌官正好收工。
“你……如何来了。”
他大概是没预料到她今儿会来,转脸望见她的时候,很是诧异。
姜布衣也不多解释,只说
“院里的梅花开了,想留给你看看,我便来了。”
说完,她躲在背后的手举上前来,是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
凌官看着这红彤彤的颜色,想起前几日与她赏梅之时念过的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彼时她便说起,“先生辛苦一场,将来定能达成所愿。”
她与他一样,都希望他能达成所愿,不负韶华。
想到这些,他眼神不由自主地乱了瞬。
“好看吗?”
凌官接过红梅。
枝丫和花苞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薄冰,握住的位置却是热的,想是她一路都紧紧握着,傻愣愣地盯着。
凌官很认真地看向红梅,忍住喉底几次翻涌的热意“好看。”
春节一过,很快就迎来春闱,放名单那天,姜布衣收到了第一个好消息凌官榜上有名。
收到消息的那刻,她几乎是飞奔出门的,只是太过心急,跑出门的时候一不留神竟和大哥撞了个满怀。
“前两天父亲还夸你稳重,今儿如何就冒冒失失的。”
大哥严厉,姜布衣素来怕他,要在平日,看大哥动了怒,必然是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的,
可今天她急着出去,不但笑呵呵地赔了罪,还与他说晚些时候再去看他。
望着老三越发跑远的身影,姜明峰蹙着眉,低声嘀咕
“何事就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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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番外·韶华赋(六)(2/2)
了。”
姜布衣当然高兴。
自今日起,凌官便是秀才了。
他中了秀才,今年秋天就有资格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乡试一过便是一决成败的会试和殿试。
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凌官付出一场,终于有望达成所愿。
他定能达成所愿。
不过比起她来,凌官倒很淡定。
他志不在此,何况他也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区区秀才,不过是踏上这条道路的第一块砖石。
剩下的路,还很长很远,他总要一步一步地走完,方能走向她的身边。
又是一个雨夜,
房子里密不透风,雨声却听得很清晰。
凌官揉了揉又枯又涩的眼睛,然后翻了页书。
另一头的姜布衣听着淅淅索索的雨声,躺了半宿没睡着,没忍住,起身出了来。
雨,依旧淅沥沥的下着,四处都弥漫着天青色的烟雨之气,姜布衣仰脸便感受到了春泥的气息。
她深深呼吸两息,然后闭上眼,双手合十愿他此生,天从人愿。
凌官虽说决意走上仕途,可他得生活,得照顾病重的老父亲,梨园这块,他自然是暂时不能丢弃的,只能一边卖唱一边攒钱读书。
但他自来要强,不论再困难,也从未跟她提过一次。
姜布衣知道他不会轻易受他人的恩惠,便也没再提要如何帮助他的话,只和从前一样,每天默默地陪着他,看着他。
可这样的次数多了,父兄难免生出疑心来
“三姐儿好像很喜欢出去,近日外头可是有何新鲜的事?”
姜布衣先是一愣,然后干笑着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府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姜威低低嗯了声,喜怒不明“为父对你的管教虽也不是那样严苛,但你身为女儿身,也该知晓本分。”
说完,又看向她母亲濮妙嫣“你也是,身为人母,对女儿的管教还是要上些心的。”
濮妙嫣自知这些时日对女儿的放纵,屈身福了福“是。”
姜布衣见状也跟着低下头“女儿知道了。”
说是知道了,没两天她又想出去。
可这次没那么顺利,府卫拦住她,“太太下了令,说如无紧要的事,便不许姑娘出门。”
姜布衣以为是近日出去得太频繁,等时间长了,父亲忘记了,母亲就会松口了。
又想着,凌官虽有心踏入仕途,但如今身份尴尬,还是等他功成名就,再公布两人关系才好,所以那几天她听从二老的意思,没有出门。
岂料这禁足令一下,便是长期有效。
姜布衣在家里待了足足一月,父亲母亲也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
直到七夕,姜布衣终于逮住机会与母亲求了情
“母亲,除夕那日的庙会我都没赶上,今儿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嘛。”
“我都在家里关了这么久了,都要发霉了,母亲,你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让我出去玩一天好不好嘛——”
“你要是不放心,那、那你带着我去,母亲,你就放我出去一天吧,求你了……”
濮妙嫣自来疼她疼得没边儿,见她说得这么惨兮兮的,最终还是松了口
“速去速回,晚了,可是要吃板子的。”
“谢谢母亲!”
姜布衣开心极了,抱着母亲吧唧亲了一口,就跑着出了去。
“记得把帷帽戴上。”
“知道了!”
她跑得又快又疾,像一阵风似的。
但她现在还不知道的是,
便是今天,
竟会成为两人走向穷巷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