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一拳(1/2)

入城的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柔然共主的亲兄弟拓跋烈，以及带领的两名扈从，此番是秘密前来西凉，入城以后并没有急着前往西凉皇宫，而是就近进入了一家客栈。

客栈老板见三人进店以后，除了那名一声灰衫的老者之外，另外两人装束怪异，便留了心。将三人领进房间，点完菜上完酒之后，老板就让店伙计偷偷出去报信，在西凉境内，除了常设的巡城甲士之外，还有罗刹宗设立的各个暗桩，潜伏于暗处，遇到行迹可疑的江湖游侠，这些人便会先行打探盯梢。

拓跋烈三人坐在雅间里自顾自的吃饭喝酒，对客栈老板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其实年轻人也想趁此看看，偏居一隅多年的西凉到底值不值得他拓跋烈来此走一遭。

拓跋烈性子豪爽，好饮酒，他拿过酒壶，自顾自地把酒满上，开口朝老人笑问道：“老彭，你说他们是去通知谁？”

老者名叫彭嗔，乃中原流落到草原的剑客，之所以说是流落，是因为彭嗔年轻时因为一个女子跟人相约比武，失手杀了人，奈何对方来自于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门派，在江湖上有些分量，对方表面上不予追究，却在暗地里追杀，彼时老人剑道未成，一路被仇家追杀到草原，数年隐匿，索性直接在草原上安顿了下来，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一部据传是从万剑山庄流传出来的珍贵剑谱，被老人视为至宝，此后数十年如一日的潜心苦练，终于在剑道上登堂入室，以剑问道，境界也日益圆满，最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如今老人已经是柔然帝国中有数的剑术高手，他应道：“既然已经过了城门口的巡检，他们就不太可能再去找官方，多半是这一片的罗刹宗负责人。”

拓跋烈一口饮掉半杯烈酒，笑意玩味道：“都说西凉举国皆是罗刹宗信徒，连皇帝老儿都不例外，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怎么都信这一套，那大隋皇帝不也信道吗。”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老彭，你给我说道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彭嗔半百年纪，几十年都交代在剑道上，对佛门跟道教那一套知道的不多，但对此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说道：“世人所求不同，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追求，凡夫俗子只求寒冬有衣，下雨有伞，求一顿温饱，我等武夫勤苦练功练武，则是为了登顶武道，见一见那副妙不可言的风景，希望可以逍遥于世，天子作为人上人，已经是人间至尊，权力富贵都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对他们已经没有丝毫吸引力，只有长生之道才能提起他们的兴趣，不求这个求什么呢。”

拓跋烈撇了撇嘴，说道：“话是这么说，可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之道，你们中原人信奉的那些什么老祖天尊之类的，我看都是唬人的把戏吧。”

彭嗔一脸肃容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拓跋烈不以为意，反驳道：“可你们的那位圣人还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彭嗔一愣，没有想到这位平日只会熬鹰打架杀人的年轻主子竟然还知道这些，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壮汉见到老人老脸憋得通红，嘿嘿一笑。

拓跋烈瞥了一眼看上去有些木讷的汉子，笑问道：“呼延灿，你傻不愣登的笑什么呢？”

壮汉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他是纯正的鲜卑血统，否则也进不了只有三百人的王庭亲军里面，别看他木讷憨厚，却是天生神力，尤其擅长与人近战，贴身肉搏，号称草原勇力第一。曾经有过与十头蛮牛比拼力气的壮举，结果十头蛮牛被倒拉三百步，直至绳索被拉断，可见汉子力道之恐怖，他笑呵呵应道：“王爷懂得真多。”

拓跋烈扬了杨嘴角，心情舒畅，可他毫不客气说道：“知道你是在夸人，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什么意思，你是文盲一个，谁在你面前都算懂得多。”

听到对方的奚落之言，呼延灿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文盲不可怕，只要会打架。”

其实自己也没读过几本书的拓跋烈白眼道：“你小子还真是没文化。”

呼延灿憨憨一笑。

彭嗔看样子是想要挽回一些自己作为武道高人的颜面，饮了一小口酒之后，沉声道：“道门证长生，不是无根浮萍空中阁楼，而是已经被印证过的通天大道，千年以来，道门飞升之人虽说不多，但也证明飞升之路确实是有理可据有迹可循，据传龙虎山当代天师张维扬的师祖便是一位长生之人，活了足足三百岁，听说最后是嫌人间无趣才化虹飞升，嘿嘿，这等奇事，我等凡夫俗子也只能心向往之了。”

拓跋烈似乎抓不住重点，半信半疑道：“三百岁？那不是成人精了？”

彭嗔白眼道：“人家飞升了。”

拓跋烈坐正身子，说道：“飞升又如何？难道他还能返回人间？就算如此...”

年轻人突然想起离开草原之前在圣湖见到的那一幕，本来想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类的狠话，转而改口道：“就算如此，神仙也不会跟我们这些凡人计较不是。”

彭嗔笑而不语。

前言有些不搭后语，拓跋烈没滋没味的喝了一口酒，岔开话题，说道：“据说罗刹宗的宗主是一名女子，今年还不到十八岁，诺大一座宗门，居然交给一个黄毛丫头，也不知道那些罗刹宗的长老怎么想的。”

彭嗔捋了捋颚下胡须，说道：“这由不得那些老乌龟，罗刹宗每一任宗主在出生时就已经定好了，跟藏传佛教轮回转世的活佛有些类似，之后便一直跟在老宗主身边生活，老宗主去世便接任，此法传承千年，不能说尽善尽美，但也有一个明显的好处，那就是不会出现争夺宗主之位或者群龙无首的局面，这点倒是值得中原武林学习。”

拓跋烈若有所思，说道：“这可不一定，若是有人起了二心，该抢不还是照样抢？”

彭嗔摇了摇头，说道：“新宗主从小就跟在老宗主身边，久而久之，就给那些信众一个固有印象，罗刹宗将来的主人只能是那个人，而且在此期间，老宗主必定会为新宗主扶持心腹势力，所以，即便真的有人生了二心，但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没人会走到那一步，因为代价太大。”

拓跋烈眼神晦涩，微微点头。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就响起了敲门之声，三人不答。

于是房门被推开，当先是一名年轻佩刀男子，剑眉星目，他视线在屋内扫过，将三人一番打量之后，抱拳道：“在下罗刹宗李焕，听闻来了几位新朋友，特地来看看，不知几位朋友高姓大名？从何而来？”

年轻男子的话看似彬彬有礼，实际上十分唐突，三人沉默不语，对门口那位带着十几名属下的罗刹宗小头目置之不理。

自称李焕的男子心中微恼，却仍是做足了礼节，只是语气淡漠了几分，说道：“凡是第一次来西凉的人，都需要去官府登记，诸位，请吧。”

拓跋烈嗤笑一声，终于开口道：“你这人真是有意思，一进门就自报家门，也不问问人家想不想知道你是谁，你问我高姓大名，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小爷的名讳确实又高又大，可还轮不到你来问，还有，你问我从何而来，小爷的这身行头，难道你看不出来？怎么样，我回答得够清楚了吗？”

面对对方的嚣张做派，李焕面色微寒，猜不出对方是在危言耸听还是确有其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的他强忍心中怒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更要请朋友告知在下了，以免咱们罗刹宗怠慢了贵客。”

拓跋烈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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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九章 一拳(2/2)

道：“滚吧滚吧，没时间跟你啰嗦。”

三番两次的被对方羞辱，饶是泥菩萨也有了火气，李焕淡漠道：“朋友这么做就让在下有些为难了，既然如此，那就恕在下鲁莽了。”

拓跋烈嘴角一扯，转过身来，看着对面那个面色冰冷的佩刀男子，说道：“朋友，这难道就是你们罗刹宗的待客之道？”

李焕面含冷笑，说道：“罗刹宗欢迎天下各路的朋友来西凉做客，可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嘛...”

佩刀男子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拓跋烈则是啧啧道：“我原本以为罗刹宗再人多势众，也只是一个门派，没想到已经到能够代表西凉说话的地步了，厉害厉害。”

李焕心中一凛，冷冷盯着对面的男子，不理这茬，说道：“你去还是不去？”

拓跋烈摇头微笑，一字一句道：“小爷不去。”

李焕寒声道：“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言罢，他用眼神向身后两人示意。

两名罗刹宗弟子早就看对面那厮不顺眼了，得到指令后大踏步走了出来，直接就要去‘请’这位柔然小王爷。

拓跋烈站在那里不动如山，笑而不语。

两名罗刹宗弟子气势汹汹，然而就在两人距离年轻人三尺距离之时，突然莫名其妙的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走廊上，这一下把为首的李焕以及一众罗刹宗弟子都吓得不轻，纷纷抽刀，李焕寒声道：“果然是来者不善，说，你们到底是谁？”

拓跋烈哭笑不得，说道：“老彭，都说好人容易被误会，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见，咱们怎么也是这待遇。”

他顿了一顿，改口道：“不对，咱也不是坏人啊。”

李焕听对方啰里啰嗦，心中火大，一声令下，剩下的门人立刻抽刀扑向那名越看越厌恶的年轻人。

呼延灿身高体壮，身形一闪拦在拓跋烈身前，两条铁臂横伸出去，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那名罗刹宗弟子砸翻在地，倒飞的过程中，又有几人被殃及池鱼，哗啦啦倒了一地。

拓跋烈双手环胸站在一边，不忘冷言讥讽道：“我还以为罗刹宗人人都有神功护体呢，没想到这般不禁揍。”

李焕怒火直冒，他没想到双方才交上手就已经溃不成军，看样子是自己大意了，他眼神一寒，单刀出鞘，直接一刀劈向拓跋烈。

李焕来势凶猛，可拓跋烈仍是不动如山，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

呼延灿一拳将一名罗刹宗弟子砸飞，体重不下二百斤的他身形一掠，在刀锋堪堪就要落在年轻主子身上的一瞬间，刚好挡在拓跋烈身前。呼延灿一身肥硕横肉，每一次出手都会颤颤巍巍，面对已经近在咫尺的刀锋，他左手一伸，直接用手接下了刀刃，紧接着右掌拍向李焕胸前。

在接触的那一瞬间，罗刹宗年轻刀客只觉得一股巨力排山倒海般的涌来，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向后飞去，眼看就要摔在大街上。

呼延灿有些得势不饶人的意思，不肯就此收手，他抬步直追出去，后发先至，再次来到年轻刀客身前，右臂后拉，扯出一个饱满的弧度，这一拳下去，结果可想而知，这位在罗刹宗稳扎稳打走到今天的年轻人就要交代在这里。

呼延灿没有丝毫犹豫，一拳轰出。

只听砰一声响起，一股气浪向四下波散开去，然而却出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年轻刀客没有被轰烂胸膛，反而是那位臂力过人的柔然勇士向后退了半步。

呼延灿微微一愣，望着对面。

拓跋烈亦是微微皱眉，盯着那人。

拳法宗师刘春风一手托住李焕后背，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那个壮汉。

正好路过此间的魏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那名年轻人，笑道：“原来是拓跋小王爷到了，真是失礼失礼。”

拓跋烈扯了扯嘴角。

魏言转身看着李焕，厉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跟小王爷动起手来了？”

李焕脸色雪白，不仅仅是因为挨了一掌体内翻江倒海，更是因为得知了对方的恐怖身份，支支吾吾道：“属下...”

魏言摇了摇头，眼下说什么都是错，挥手道：“好了，不用说了，先把兄弟们带回去，看看有没有事。”

李焕虽然一肚子窝火，却也只能带着众人离开。

曾经离开北燕之后，又秘密去了一趟草原的魏言走到拓跋烈身边，抱拳致歉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望小王爷不要见怪。”

拓跋烈洒然道：“无碍，不知者无罪嘛，不过你手底下这些家伙的眼力劲确实还需要多加磨炼呐。”

魏言点头道：“小王爷教训的是。”

拓跋烈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来之前都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不能跟你们罗刹宗的人起冲突，告诉自己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可惜，你们的人不允许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魏言说道：“都是门下弟子有眼无珠，魏某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拓跋烈心中冷笑，一个连长老都不是的家伙，说话口气倒像是一宗之主，他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健壮扈从，亲眼见到对方一拳将呼延灿震退半步，说道：“罗刹宗果然藏龙卧虎，上次好像没有见过，不知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魏言侧身笑道：“春风，还不过来见过王爷。”

拳法宗师只好向前一步，拱手道：“刘春风见过王爷。”

拓跋烈展颜一笑，赞道：“你的拳头很硬啊。”

刘春风淡淡道：“王爷过奖了，雕虫小技而已。”

拓跋烈一笑置之。

魏言抬眼看了看客栈，说道：“王爷既然来到了罗刹宗的地盘，哪能让你住这样的地方，还是去我们山上住吧。”

“山上？”拓跋烈就像一个初入江湖的雏儿，一惊一乍，说道，“算了，我还想再看看你们西凉的风土人情，什么时候想去了自然会去。”

魏言不好勉强，说道：“如此，那魏言就恭候小王爷大驾光临了。”

拓跋烈摆了摆手，他突然笑问道：“到时候不会又被你们的人拦在山脚吧？”

魏言拍胸脯保证道：“绝对不会。”

拓跋烈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两人离去。

望着三人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魏言面色肃穆，淡淡吩咐道：“派人暗中跟着他们。”

一名弟子领命退下。

魏言看了一眼神色微凝的健壮扈从，问道：“怎么样？”

使出六成力与呼延灿对了一拳的刘春风语气平淡，直言道：“此人天生神力，是难得的武学奇才，不过很可惜，似乎无人领路，武道境界一般，一品以下很难找到对手，但一品以上，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其实我倒是更好奇那名老者，观其气态，显然已经入了一品境，至于到没到那个层次，要打了才知道。”

魏言摆手道：“打住，这次你最好老实点，这几个人咱们是真的惹不起，要是他拓跋烈在这里有什么闪失意外，咱们整个罗刹宗甚至西凉都要跟着遭殃。”

刘春风撇了撇嘴，“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知晓对方性子的英俊男子提醒道：“我可没吓唬你，若是让司徒长老知晓你乱来，谁求情都没用。”

听到老人的名字，自恃拳法无双的男子终于收敛了那副目中无人的气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