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君子不远庖厨(1/2)

柔然小王爷进入西凉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那名女子宗主耳朵里，联系到柔然方面近来的动作，加上各路密探带回来的消息，一行人来此的目的不难猜测，难就难在要如何应付，这颇为费脑。这几日，拓跋烈几人没有急着见魔宗主人，而是四处闲逛，直到半旬之后，才终于开始登山。在罗刹宗的议事堂内，幽暗房间里坐着数人，以魔宗宗主薛灵为首，加上四大长老中的两人，聂人清跟另一位在宗门内分量极重的元老级人物，对面则是拓跋烈一行三人，此次没有摆上台面的商议没有经过西凉皇室，而是直接找到罗刹宗，也可见罗刹宗在西凉的超然地位，这若是放在中原武林，简直不可想象。只不过这场仅有数人的碰头会的结果似乎并没有满足双方的期望，准确来说是柔然一方，走出房间之时，抱着一探究竟心思跟一丝期望来到西凉的拓跋烈脸色阴沉，一声不吭的下了山。

望着远去的三人，薛灵神色凝重，先前在议事堂内，整个商议过程中，拓跋烈虽然没有拍桌子瞪眼睛的举动，但言下之意，稍微聪明点的人都听得出来，说实话，对方的表现让她有些小小的意外，因为对方与传言中吊儿郎当的形象并不相符，她明白这不是密探的失职，而是他拓跋烈故意做给外人看的，看来在这些军政大事上，他拓跋小王爷也并非不堪大用。

婉拒了柔然人的提议，意味着什么，薛灵心里很清楚，可将整个西凉拉入战争的泥潭，结果是什么，她心里更清楚。

女子身旁站着的是聂人清，以及那位在宗门内拥有超然地位的长老，此人名叫司徒长风，正是拳法宗师刘春风只要听到大名便立刻收敛的老人，其进入罗刹宗的时间犹在聂人清之前，可以说在如今的宗门之内，资历最老的便是这位有着火菩萨之称的护教老人。司徒长风身材高大，不喜言笑，他手持一柄乌木龙头杖，龙口含珠，仿若活物，司徒长风语气中正平和，开口试探性问道：“宗主，我们就这样拒绝了拓跋烈，会不会有些不妥？”

薛灵负手望着远处，微微撇头，问道：“那司徒长老可有什么高见？”

司徒长风说道：“属下只是在想，我们能否拖上一拖。”

“拖？什么意思？”薛灵脸现疑惑。

旁边的聂人清目不斜视，默然不语。

司徒长风解释道：“咱们可以让他们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宗主不希望整个宗门跟西凉卷入柔然与隋人之间的战争，自然是好事，可让拓跋烈空手而归，恐怕跟拓跋元也不好交代，咱们能不能想个折中的方案。”

“折中的方案？”薛灵望着眼前这个几乎位于四大长老之首的老人，淡淡道：“说来听听。”

司徒长风语气平和道：“比如咱们只派一万人马。”

薛灵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是看不出喜怒，说道：“西凉兵力如何，司徒长老应该清楚，其实派遣一万人马跟五万人马没什么区别，这代表的是我们的态度，即便我们只派遣一个人，那也表明了我们站在柔然人一边，不说战争结果如何，那位修仙皇帝我们便已经得罪了，难道这就是司徒长老的折中方案？”

司徒长风愣了愣，微微点头道：“属下愚钝，还是宗主考虑得周全，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薛灵说道：“算了，就先这样吧，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做，咱们再慢慢商量。”

“是，如此属下便先行告退。”

薛灵点了点头，司徒长风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高大背影消失在山间，女子神色莫名。

聂人清终于开口说道：“司徒长风一直在暗中推动宗门重返中原一事，此次柔然大肆扩充兵马，看来是真要动手了，他自然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而且他司徒长风野心不小，一旦如他所愿，整个宗门跟西凉子民恐怕都要遭殃。”

薛灵嘲讽道：“其实我有时候搞不明白，都一大把年纪了，能活到什么时候都难说，有野心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还想成仙。”

聂人清捋了捋花白胡须，说道：“听说这老家伙有一个私生子，只不过从未露面。”

薛灵冷冷一笑，喃喃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么。”

聂人清笑了笑，随即告辞直接下了山。

薛灵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白云翻滚，片刻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她走下台阶，沿着山间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缓行，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山脚下。裴秀不知何时跟在女子身后，默不作声，她轻轻瞥了一眼年轻宗主的神色，猜到此次跟那柔然小王爷的会面，必定承受了不小压力，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宗主，前两天我去看了枣儿，你不知道，那小妮子都瘦了，还问我，灵儿姐姐怎么不来。”

闻言，薛灵眉头舒展，轻笑道：“那鬼丫头贪吃，还会瘦？”

裴秀说道：“枣儿好像有什么心事，问她又不肯说。”

薛灵笑道：“人小鬼大，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心事。”

她接着说道：“不过话说话来，好像是挺久没去看他们爷孙俩了，走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咱们去看看他们。”

于是两人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薛灵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老郑怎么样？”

裴秀神色微暗，说道：“还是那样，时不时就要发作，老是记错人。”

两人穿街而过，裴秀忽然眼睛一亮，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上前喊道：“林公子，霍姑娘。”

两人正是林鹿跟霍冰，林鹿回头望来，见到二人之后露出一个笑脸，只不过当他看到魔宗掌舵人那张略显冰冷的脸庞之后，笑容就变得有些生硬，他来到温婉女子身边，问道：“怎么了裴姐姐？”

裴秀看了看身旁的紫衣女子，自作主张道：“我们正好要去看一位朋友，想叫你跟我们一起去。”

闻言，薛灵眉头一皱，“谁说让他去的。”

林鹿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带着笑意说道：“既然是你们的朋友，我就不用去了吧，告辞。”

说完便拉着霍冰离开。

薛灵瞪了一眼身旁的女子，说道：“裴姐，你乱说什么，干嘛要带上他。”

裴秀皱着细眉，唉声道：“我是看枣儿最近好像挺可怜的，想着多几个人去，让小丫头高兴高兴。”

薛灵瞥了一眼那个修长背影，讥讽道：“那也用不着叫他去。”

说着便转身离开。

“等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年轻剑客的声音，两人同时转身，林鹿再次来到两人身前，问道：“裴姐姐，你刚才说你们去看谁？”

裴秀不明所以，如实说道：”枣儿。”

“可是城东南柳叶巷的小枣儿？”

裴秀微微讶异，随即点了点头，问道：“怎么，难道林公子认识枣儿？”

林鹿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紫衣女子，脸上露出得意笑容，说道：“岂止是认识，我是他哥。”

薛灵裴秀皆是一愣，知道来龙去脉的霍冰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鹿见二人脸现疑惑，信誓旦旦道：“倘若不信，一去便知，况且我也答应过她，要去找她玩，这一阵倒是给忘了，这会儿正好得空，咱一起去看看吧。”

裴秀笑道：“如此甚好。”

薛灵白了一眼年轻剑客，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枣儿的？”

林鹿对这个魔宗领头人心中不喜，总觉得对方心思歹毒，一肚子阴谋诡计，故意将宗主两个字咬得很重，说道：“宗主大人，这事儿就没必要跟你汇报了吧。”

薛灵眼神微冷，居然破天荒的没有跟年轻人针锋相对，走到霍冰身旁，挽住后者胳膊，看上去就像是两个闺中姐妹，有挑拨离间嫌疑的说道：“冰姐姐，你觉不觉得，这家伙有时候油嘴滑舌，有时候又满口胡言，这样的男人，你信得过么？”

霍冰微微一笑，淡然道：“这我倒没觉得。”

她转头看了一眼此时看上去不像魔头反而显得异常乖巧的女子，调侃道：“怎么，难道他调戏你了？”

薛灵冷笑道：“他敢么，看我不割掉他的舌头。”

林鹿双手抱在脑后，对魔宗女子的离间之言置若罔闻，心中暗暗得意，我跟冰儿的深厚情谊岂是你这个小妖女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格局略显杂乱的小院里，小丫头枣儿坐在一根小板凳上，正双手捧着脸颊发呆，面前有几只小鸡小鸭正在觅食，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抬头望去，见到为首的那名女子之后，立刻露出了灿烂笑容，飞快跑了过去，将几只小鸡小鸭惊得四处乱窜，她欢快喊道：“灵儿姐姐。”

薛灵笑容温柔，问道：“臭丫头，想姐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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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章 君子不远庖厨(2/2)

“想。”枣儿大声答道。

薛灵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可是灵儿姐姐不想枣儿。”小丫头突然噘着嘴说道。

薛灵柔声道：“谁说我不想枣儿了？”

“那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薛灵捏了捏小丫头的可爱小鼻子，说道：“姐姐最近有事情，抽不开身，现在得空不就来看你了吗。”

枣儿眨巴着大眼睛，轻轻哦了一声。

林鹿站在一旁，看到眼前一幕略感惊讶，原本对紫衣女子有些偏见，此刻心中却有些复杂，看样子对方似乎不像是装的，倒像是真情流露，这么一看，似乎也没那么歹毒邪恶。

枣儿视线微移，看到了站在旁边白衣女子，惊喜道：“姐姐，你也来了。”

霍冰笑着点了点头。

薛灵微感意外，问道：“你认识这位姐姐？”

枣儿使劲点了点头。

霍冰解释道：“我们入城不久见过。”

薛灵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她望向一旁的‘秀气书生’，看来对方并没有说谎。

枣儿望着白衣女子，问道：“姐姐，大哥哥呢，他怎么没来？”

林鹿敛了敛心绪，蹲下身来，朝小丫头笑道：“枣儿，看看我是谁？”

枣儿转头望向那张陌生面孔，一脸迷茫地问道：“你是谁？”

林鹿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自嘲一笑。

两人四目相对，林鹿忽然眨了眨眼睛，原本一脸迷惑的小丫头忽然眉开眼笑，欢喜道：“你是大哥哥。”

林鹿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噤声。

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小丫头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跑到年轻人身边，睁大好奇的眼睛使劲盯着那张面孔，小声问道：“大哥哥，你怎么变样啦？”

林鹿语气柔和的说道：“大哥哥在跟别人玩一个游戏，谁要是被识破谁就完蛋，懂吗？”

枣儿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拉开，一个身材瘦削的老叟走出房间，拄个拐棍颤颤巍巍，他望着面前几人一阵打量，原本有些昏沉的眼神忽然明亮起来，咧嘴一笑，乐呵呵道：“闺女，你来啦。”

薛灵笑着点了点头。

枣儿大声喊道：“爷爷，是灵儿姐姐，她来看您了。”

老人好像是听力有些问题，侧耳道：“谁？”

“灵儿姐姐。”

老人笑道：“我知道，昨天她说要去买糖糕，我告诉她一定要去隔壁街的李福记，那才好吃呢。”

枣儿大声纠正道：“爷爷，你记错了，昨天那是张婶儿，不是灵儿姐姐。”

她转头望着几人，尴尬一笑，无奈道：“爷爷又犯病了。”

老郑看着白衣女子，显然有些激动，喜极而泣，“闺女，你也来啦，你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了。”

头一回见到老人的霍冰哭笑不得，但看老人和蔼模样，只好轻轻点头。

老郑视线一转，看到了杵在一边的年轻剑客，原本温和的笑脸忽然僵住，大喊一声，“孙子！”

林鹿显然被这一嗓子喊懵了，愣在那里，随即不满道：“谁是你孙子？！”

老郑怒发冲冠，举起了拐杖，怒道：“我打死你这个不肖子孙。”

说着就一棒子敲了出去。

林鹿眼疾手快，身形一闪，躲过一劫，站在那里喊道；“老人家，你病得不轻啊。”

老郑被气得火冒三丈，举起拐杖就要冲过去，好在被几人及时拦住，骂骂咧咧道：“孙子，看在几个闺女的份上，爷爷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回头我再收拾你。”

枣儿搀扶着老人进了房间，林鹿走在后面郁闷难当，裴秀解释道：“老人原本是有个孙子，可惜三年前死了，可能是因为看见你想起自己的孙子了吧。”

林鹿将信将疑，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是滋味儿，“我就那么像他孙子？”

裴秀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年轻人，笑道：“你还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儿像。”

林鹿撇了撇嘴，忽然一愣，好似想到什么，说道：“裴姐姐，不对啊，我这张脸是你给的，怎么能像他孙子呢？”

裴秀眼神闪烁，闭口不答，转身往屋里走去。

林鹿忽然意识到什么，跟了上去，笑道：“裴姐姐，那人不会是你的那啥，所以你才...”

温婉女子瞪了一眼年轻人，林鹿眼观鼻鼻观心，笑而不语。

说话间就快到晌午时分，家家户户炊烟升起，看样子裴秀跟薛灵已经多次来到此地，对这座朴素小院熟门熟路。裴秀径直下了厨房，临时充当起了厨娘的角色，其余几人则在客厅陪着还在犯病的老郑聊天解闷儿，其乐融融。

林鹿估计是担心疯癫老头儿会再次莫名其妙的朝自己动手，于是缩到了后院，去跟裴秀打下手。

裴秀一开始也没阻拦，年轻人干什么都图个新鲜，要不了一会儿就得灰溜溜出去，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林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干得似模似样，开口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干这个。”

林鹿一边摘着菜，一边淡淡笑道：“这才哪到哪呢。”

裴秀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林鹿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天天吃的不重样。”

裴秀将一盘小菜起锅放在案上，手上不停，“你就吹吧。”

林鹿也不争辩，望着准备继续炒下一个菜的女子，说道：“裴姐姐，这马上都快晌午了，像你这样一个菜一个菜的炒，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裴秀目不斜视，说道：“怎么滴，你还能两个菜一起炒不成？”

林鹿停下手中动作，扫视了一圈，见有鸡有肉，新鲜的蔬菜瓜果也不少，说道：“这样吧，你也别炒了，交给我来。”

裴秀淡笑道：“大家可都等着吃饭呢，你别胡闹。”

林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女子帮忙将蔬菜瓜果洗净，裴秀见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索性也放手让年轻人试试。

只见林鹿拎起菜刀将那只肥鸡猛剁成块，又将牛羊肉切成片，摆满了几大盘，刀法自然无可挑剔，裴秀苦笑道：“吃不了这么多。”

林鹿笑道：“我的手艺你放心，就怕待会儿不够。”

说着又将那口铜锅洗刷干净，然后把厨房里能找到的佐料都翻了出来，低头一瞅，皱眉道：“差了八角。”

裴秀笑道：“这个容易，我去买。”

裴秀走出后院，一路上都在想年轻人能捣鼓出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便买了八角回来，当她再次进入屋子以后，立刻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屋子里已经架起了一个小火炉，上面放着一口铜锅，锅里早已沸腾，香气中带着淡淡辛辣，桌子上则整整齐齐摆满了各色新鲜肉菜，几人围在桌边，除了林鹿之外，其余人等莫不是一脸懵圈。

林鹿见到傻站在门口的女子，问道：“裴姐，东西呢？”

裴秀走到桌前坐下，将八角递了过去，问道：“林公子，你这是在唱哪一出呢？”

林鹿一边将八角扔进锅里，一边解释道：“我在山里的时候就这么吃，以前都是一锅乱炖，不过想着诸位都是头一回，所以分门别类给你们摆好，想吃什么自己动手，怎么样，这味道如何？”

裴秀苦笑道：“味道闻着倒是还行...”

薛灵皱着细眉，不悦道：“尽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生的，能吃吗？”

话音刚落，老郑好像已经忘了刚才那一茬，朗声笑道：“香！小子，真有你的。”

林鹿嘿嘿一笑，招呼道：“来来来，大家自己动手。”

枣儿跟老郑最先按奈不住，将自己爱吃的倒进锅里，等到差不多熟了之后，捞出来在身前调好佐料的碟子里沾了沾，小丫头辣得龇牙咧嘴，却是乐此不疲，越辣越吃。

老郑将一块牛肉丢进嘴里，细细咀嚼，完了灌一口清酒在嘴里，滋溜一声，赞道：“这味儿...好！”

老人朝年轻人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林鹿满脸笑意。

接着裴秀也动了手，微微点头，霍冰薛灵见几人吃得津津有味，也试着动起了筷子，不吃不要紧，这一吃就完全明白了是何滋味，根本停不下来。

这一顿，老郑是酒足饭饱，有吃货潜质的小枣儿也吃得是连连打嗝。年轻剑客见众人吃得开心，心中十分得意，不过，倘若他知道自己多年以后的‘悲惨’境遇，恐怕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几人知道自己会下厨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