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归西(1/2)

太虚宫内，大隋皇帝躺在那张御榻之上，面容憔悴，往日风采已不复存在。

赵辅国垂手站在一边，神态平静而祥和，那日大隋天子突发意外，着实将众人惊了一把，好在杨淳次日便醒了过来，才让众人悬着的心落地，据当日一名中年宦官禀报，除了归雪山庄父子之外，其余人等被当场击杀，赵辅国当时脸色平静，也没有多说什么。

老人白发苍苍，气势内敛，身材微微佝偻，若非这身由皇帝开金口，再由江南制造局为老人量身制造、在整个王朝都找不出第二件的莽纹花衣，其实跟一个寻常老人也没什么区别，赵辅国视线微移，目光落在了那名盘坐在八卦台边上的黄衣女子身上，气质出尘，端的是仙风道骨。

好一个证得长生之人啊。

赵辅国缓缓收回视线，这会儿趁着皇帝服下药物躺床休息，移步朝殿外走去。

站在大殿的走廊下，老人思绪渐渐飘远，斫龙阵被破，蜀山大弟子被人救走，这在老人的意料之外，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慕容海棠，不过老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愤怒，当初截下蜀山大弟子本就是临时起意，也是想看看那座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蜀山到底有多高。加上天子信道，对天下道门礼遇有加，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的原因，老人心中清楚，将蜀山大弟子囚禁起来，若没有个正当理由，即便自己背着伺候了几代帝王的情分，但在当今皇帝心中的印象恐怕仍要打个折扣，不值当。

一名中年宦官轻轻走了过来，将这两日在城内的搜捕情况大致说了一番，赵辅国依旧是古井不波的神情，挥了挥手让中年宦官退下，此次皇帝病得蹊跷，赵辅国事后检查过那碗人参汤，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老人基本上可以断定，归雪山庄是替人背了黑锅，只不过眼下没有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也只能顺水推舟，一个小小的归雪山庄，远远没到让老人觉得可惜了的地步，这两日通过对皇帝不露声色的观察，很明显是阳气渐失所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位据说由西凉国师从海外寻来的女菩萨，可一连两日，老人都没有看出丝毫端倪。

赵辅国望着那片湖面，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的老了么？”

他缓步走下台阶，身后不远处那名眉目清澈的小宦官见老人移步，赶忙跑上来想要搀扶对方，但被老人挥手阻止了，小宦官只好退了回去，目不转睛的望着老人，生怕对方摔倒。

赵辅国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道：“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小宦官无比恭敬答道：“回禀老祖宗，小的之前一直跟着王公公做事，半月前才被调过来。”

赵辅国点了点头，他轻轻朝对方招了招手，小宦官赶紧走了过去。

一老一小缓缓走向那座巨大的湖泊，两人站在湖畔，老人没有说话，小宦官自然也不敢多此一举，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身后，半晌后，老人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宦官老实道：“回老祖宗，我叫小桂子。”

赵辅国问道：“我是问你入宫以前的名字。”

小桂子一怔，随即答道：“回禀老祖宗，小桂子入宫以前名叫张让。”

“张让？”赵辅国微微撇头，温言道，“不争知让，知足常乐，好啊。”

听到老人的赞誉，小宦官张让愣了一下，随即心底有些开心，他还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居然有这层意思。

赵辅国接着问道：“家里父母可还在？”

小桂子再次愣了一下，进宫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人问过这些在他人眼中无足轻重的小事，实际上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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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归西(2/2)

过问都算好的，小桂子在宫里的处境远谈不上安稳顺当，平日除了干自己分内的活以外，还要帮着另外几个年纪稍长的青年宦官干活，那几个家伙的所有衣物都由他负责，若是洗得不干净，或者不能让那群在主子面前像条狗在他面前却像土皇帝的家伙及时穿上，等待自己的必定是一顿拳打脚踢，除此以外，洗马桶也是家常便饭，别人偷着玩骰子吹牛打屁的时候，他却不得不闷头干活，几乎每一天他都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他不敢得罪这些人，他怕自己被赶出宫去，而宫外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就连这次到天子近前的安排，实际上也是那些人别有用心，几人打赌看小宦官在这里能撑几天，跟那个手上有些权势的太监一商量，便将小家伙调了过来，在太虚宫做事，就连经验老到的宦官都要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可能人头不保，一个笨头笨脑的东西能坚持多久？最多不出一月恐怕就得被杖打出来，甚至丢了小命，而这些自然不是心思纯厚的小家伙能想到的。小桂子眼圈微红，说道：“父母都死了。”

赵辅国面容平静，望向湖面，缓声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从小就父母双亡，那年我才六岁，只好跟着年纪大的孩子在外面东游西荡，一晃就是好些年，后来跟人进了宫，勉强算是不用担心温饱问题了，可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后来得到太祖皇帝的赏识，才有了今天。”

小桂子安安静静的听着老人说话，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跟自己讲这些事情。

一些个偶然经过太虚宫门前的青年宦官见到湖畔一幕，起先以为只是老人在给小宦官安排一些事情，等意识到两人竟是在旁若无人的聊天时，顿时又惊又羡。

小宦官可能不知道，就在他与老人独处的这一阵，从今往后，宫里再也无人敢欺负他了。

赵辅国没有理会那些晦涩的眼神，接着说道：“我有四个义子，可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一个孙子。”

老人转头看着小家伙，问道：“小桂子，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爷爷？”

闻言，小桂子如遭雷击，僵在当场，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赵辅国笑问道：“不愿意？”

小桂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拼命磕头，眼泪夺眶而出。

赵辅国淡淡笑道：“就知道磕头，连爷爷都不知道叫一声吗？”

小桂子又哭又笑，喊道：“爷爷，小桂子给你请安了。”

赵辅国笑了笑，“起来吧，磕坏了，爷爷心疼。”

他说道：“以后只要不当着皇上的面，这宫里你想去哪就去哪。”

小桂子红着眼睛说道：“小桂子哪也不去，就跟在爷爷身边。”

赵辅国笑骂道：“傻小子，还就跟在爷爷身边，难道我死了你也跟着？”

小家伙愣了一下。

赵辅国再次转头望着湖面，叹道：“小桂子，以后爷爷要是死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爷爷葬了吧。”

老人想起当年天灾之时，一路上惨不忍睹的画面，到处都是白骨累累，他可不想死后连个埋尸人都没有，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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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深处，某座不久前才被立起的巨大营帐内，三十六名来自大佛寺的僧人盘坐在地，闭目诵经，小和尚道林坐在师叔旁边，神情专注。

某一刻，这名据称生而通天眼的小和尚突然醒目，久久不语，接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僧人见状，无不面露悲戚，纷纷唱经诵佛。

这一日，早已封山的辽东大佛寺内，当代佛陀，大佛寺主持空闻大师在一个宁静的午后，圆寂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