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荷(1/2)

回到剑阁，林鹿独自走回临湖小屋，片刻之后，丫鬟绿竹便捧着干净衣裳来到屋内，放下衣物后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等待，这让年轻人感到有些难为情，问道：“绿竹姑娘，还有事吗？”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赶紧脱下来给我。”

“这个我知道，还请绿竹姑娘先出去一下。”林鹿挠了挠脑袋。

小丫头掩嘴轻笑，转身出了房间。

林鹿换好衣衫，将湿透的衣服交给少女，后者临走时看了一眼对方，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笑意，这让年轻人愈发尴尬。林鹿走到廊下，天空仍旧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湖面飘着淡淡水雾，好似人间仙境，几朵荷花经过方才大雨清洗，此时看上去显得有几分破败，一只青蛙睁着大眼躲在一张硕大的的荷叶下避雨，忽然扑通一声跳进湖中，向远处游去。

林鹿望着远处，眼神中忽然浮现一抹冷意，当年那个在小院亲手将自己父母逼死的剑客，即便对方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当初在十万大山中时，慕容海棠曾简略提及对方的境界实力，给出的评语是马马虎虎，可年轻人如今已在剑道登堂入室，对那人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严百柳的剑道造诣大概接近一品实力，甚至只需要一丝契机便可以跃过那道门槛，那位女子宗师可以不把对方当一回事，可自己哪有那样的底气，要杀对方，并不容易。

作为蜀山弟子，林鹿拥有常人羡慕不来的资源，一座蜀山剑阁便能让天下武人直流口水，天底下江湖武人为了一本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的刀谱剑谱而大动干戈的例子数不胜数，倘若剑阁扔一本剑谱秘籍到江湖中，还不得挣得头破血流，而林鹿则完全不用为此操心。加上几位站在山巅的师伯师叔以及师兄们的从旁指导，年轻人的境界想低都难。实际上自从被俞佑康领入剑道以来，林鹿就一直秉承笨鸟先飞、勤苦修行的方针原则，不敢有一日懈怠，因此在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对剑道一无所知的懵懂小子到如今的二品实力，根本不足为奇，可以说能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仍是得益于那段在十万大山中硬抗飞瀑、潭底练气的苦日子，底子打得够厚够结实，否则，也抗不过大圣手的寒气折磨以及枯剑山中的恐怖剑气。而林鹿也因祸得福，在枯剑山中导引剑气化解寒毒，最终拥有了百毒不侵的体质，这无疑是为年轻人增加了一道护身符，只不过不能将其当成最大的凭仗，因为它只能保命，无法杀人。

来到剑阁已有数日，那位剑阁阁主至今未归，师兄们已经北上打探大师兄的消息，自己却无能为力，想到此节，不免让人心情有些失落。

连日以来，林鹿陪同霍家二小姐几乎逛遍了临州城，大街小巷都留下了二人的身影，体内气机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打熬，但剑上的功夫却照顾不到，此刻有些手痒，可若是在此间耍剑，难免将这座临湖小屋拆个底朝天。

林鹿视线微移，望向剑阁后的绵延青山，烟雨朦胧，老树发新芽，绿意盎然。

小雨渐歇，林鹿提剑出门，往山中走去，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盘旋，上山之后便换成了青石板，经过春雨洗礼，道路湿滑。林鹿见四下无人，提气疾奔，顷刻间便到了一处僻静之地，正当年轻人高兴于有此绝佳场所之时，忽然看见一道倩影掠入场间。

林鹿侧身站在一株青翠欲滴的老树下面，静静望着那人。

女子剑法高妙，一柄青锋在其手中如游龙般洒脱自如，随着其来回纵掠，山间剑光大作，附近三尺之内的细雨在凌厉剑势的逼迫下悉数化作一团水雾，她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炸起一朵‘莲花’，裙摆被溅起点点泥泞。

女子忽然左手捏住剑尖，长剑弯曲到一个夸张弧度，如满月之弓，一滴晶莹水珠从树叶上滴落，正好落在长剑之前，女子瞬间松手，雨滴直飞出去，砸向那个躲在青树下鬼鬼祟祟的家伙。

林鹿心神一凛，横剑在胸，那滴水珠准确无误的撞在剑鞘上，炸出一朵水花。

既然已经被对方发现，林鹿只好老老实实的现身，当走到女子身前看清对方容颜之后，不禁大吃一惊。

这名于青山中练剑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剑阁少阁主霍冰，女子身穿一袭浅色长裙，腰间系一条素带，清爽干练，眉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英爽之气，俊俏无比，只不过比起在客栈相遇时的刻意为之，多了几分女儿家的轻柔之态。

林鹿微微张嘴，半晌后察觉到自己失态，赶紧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对不住了，不知霍姑娘在此练剑，多有冒犯，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霍冰静静看着年轻人离去，后者眼神中的那抹平淡疏离之意，女子看在眼里，想起两人在客栈中的不欢而散，霍冰嘴角微扬，喊道：“喂，既然来都来了，干嘛着急走。”

林鹿驻足不前。

女子横剑在胸，曲指连弹三下，叮咚作响，手法虽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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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青荷(2/2)

才略有不同，但精髓相差无几，三滴水珠激射而出，气势比刚才凌厉了几分，先后撞向背身而站的年轻剑客。

实际上女子连弹三下只是虚张声势，弹剑之后，霍冰挺剑直上，竟是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余地。

林鹿微微撇头，耳畔生风，三滴带着淡淡剑意的水珠在离年轻人后背三尺距离时轰然破碎，与此同时，女子后发已至，青锋直抵林鹿后背。

林鹿脚下一动，向前掠去，在前掠过程中顺便转过身来，看到了那张清冷之极却也是美丽之极的容颜，心神微恍。

某一刻，蜀山年轻剑客右脚下踏，稳住身形，青螭剑往前一封，女子剑尖抵在剑鞘上，擦出点点火花。

“霍姑娘，你这是何必？”林鹿皱眉问道。

霍冰语气中带着一抹不容辩驳的强横意味，“少废话。”

林鹿无奈无语，再次挡下对方一剑，不住后退，说道：“霍姑娘，我可没空陪你瞎闹，你若是再不收手的话...”

“那又如何？”

林鹿眉头微皱，片刻后随即释然，反正本来就想找个僻静处练剑，既然有送到手边的磨刀石，不用白不用，正声道：“霍姑娘，得罪了。”

霍冰闻言，正合心意。

不过话虽如此，但实际上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有‘肌肤之亲’，因此两人十分默契的只走招式，不牵动气机，拼的完全是各自对剑术的领悟。

林鹿在蜀山之时，几乎整天待在那座剑阁里，由于年轻人记忆超群，脑中所记剑招纷杂，后又在程铁霜的指导下不断融会贯通，化繁为简，招招式式，几无定式，对付一个不走气机不以境界压人的‘弱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霍冰被对方明明看上去十分简单甚至有些拙劣的出招弄得郁闷不已，黛眉微蹙，冷声道：“姓林的，赶快拔剑，否则待会儿伤了可别怪我。”

林鹿讥讽笑道：“什么姓林的姓林的，好歹我现在也是你们剑阁的客人，哪有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

霍冰皱眉，用了三分力气，横剑拍在对方的剑鞘上，金铁相交之声在寂静的山林间格外刺耳。

林鹿脸色一变，“你来真的？！”

霍冰嘴角浮现一抹冷淡笑意，紧追不舍。

女子自八岁开始握剑，如今虽未到凤毛麟角的一品境界，但十年剑道苦修也非同小可，走剑招一途，或许比起芝麻西瓜一个不落的蜀山年轻剑客有所不如，但一旦动了真气，自然不是才入两年行的林鹿所能比，刹那间，形势急转直下。

林鹿有些狼狈，有些生气，暗道就算不把我当客人，可你好歹也喝了我的血吧，他忽然驻足不前，任由女子刺来。

霍冰见状，眉头大皱。

雨后青山愈发明丽动人。

剑尖停在距离年轻剑客胸膛一寸处。

林鹿睁眼看见女子的冷丽容颜，轻轻呼出一口气，“女侠，你赢了。”

霍冰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对方，还剑入鞘，开门见山道：“你的剑似乎不像蜀山剑法。”

林鹿神色无恙，反问道：“何以见得？”

霍冰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年轻人，直言道：“你的剑没有章法，而且，蜀山剑法根本没有你这般浓郁的戾气。”

林鹿一笑置之，对于女子的说法算是默认，对方不是第一个如此说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说的人，当初初听此言时不免惊讶，而现在的年轻剑客则已经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快准狠，这是那个埋在蜀山之巅的老人教给自己步入剑道的第一个道理。

林鹿平静道：“剑，生而为杀，不为杀人，又何必练剑。”

霍冰黛眉微蹙。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两人并肩下山，霍冰视线微微下移，瞥见对方的左手，嘴唇微动，犹豫半晌之后，望着别处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林鹿对这个不动手时比动手要温柔太多的女子其实并无太多反感，说道：“已经没事了。”

“嗯，没事就好。”

一路无言。

林鹿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巾，正是那日对方送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那条，他递到女子面前，温声道：“多谢了，现在还你，只是有些脏了。”

霍冰瞥了一眼面前的手巾，几朵青荷已经被鲜血侵染过，血迹模糊不清，显然对方曾经努力清洗过，只不过因为染血已久，无法洗净，她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说道：“既然脏了，那就洗干净之后再还我。”

说罢，加快脚步向山下走去。

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林鹿苦笑摇头，对方没有说不要，也没有大方的说送给自己，而是让洗净之后再还给对方，这算哪门子事，他扬起那张青荷之上泛着点点红晕的手帕，愁眉苦脸道：“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