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断桥(1/2)

不知何处，今年的清明注定又要多上几座新坟。

小巷内死伤遍地，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流入街道两旁的水沟里。

雷振仝衣衫破碎，浑身是伤，鲜血刚刚流出便被雨水冲刷一净，这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进行到此时此刻，显然谁都没有捞到便宜，即便今天能活着走出这条巷子，日后也会被那些觊觎两股势力已久的帮派趁机吞并，江湖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其实在来小巷之前，有另外一股势力曾私下找过这名在临州城有些实力的光头大佬，一番长谈之后，大概意思是希望能一起吃掉这帮不守规矩不懂尊重江湖前辈的愣头青，只不过被一心想要独吞买卖的雷振仝给拒绝了，原因无他，到嘴的鸭子岂有与他人分食的道理。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自己所料，以近乎对手一倍的力量，却走到眼下这步田地，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然而事已至此，伤了这么多兄弟，又岂有就此罢手的理由，何况他雷振仝并不一定就会输。

“田志雄，看来雷某人当真是小看了你，你的确有些本事，不过老哥哥我要提醒你，在这个行当混饭吃，光是有本事还不行。”雷振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手一甩了一地，“你这人手上的确有些功夫，倘若你肯老老实实打熬几年，将来这临州城里未必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只可惜你太沉不住气了。”

田志雄对光头大汉的‘善意’提醒不置可否，眼下局面几乎已成定局，雷振仝已成强弩之末，其余几个青衣不值一提，“死到临头，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雷振仝冷冷看着对方，摇了摇头，他忽然放声大笑，说道：“没错，是死到临头，只不过今天要死的不是我雷某人，是你田志雄。”

刀客眉头微凛，他忽然转头望向站在檐下的一男一女，注视片刻后缓缓收回视线，淡淡道：“既然这人不是你请来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满脸横肉笑起来愈发丑陋的光头大汉脸上浮现一抹阴沉笑意。

田志雄屏息凝神，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然而这名自认为守卫严密的中年刀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要了自己性命的那一刀不是来自身前，而是来自身后。

一名蓑衣汉子神情变换不定。

雨幕之中，忽然寒光一闪。

田志雄缓缓低下头去，一截雪白的刀锋透体而过。

雨檐下的霍渺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捂住小嘴，满脸的震惊。

变故陡生，另一名重伤的蓑衣汉子同样是难以置信，随即怒不可遏，挥刀朝那个持刀的同伴砍去，却被后者一脚踹翻在地，痛苦呻吟。

年轻刀客抽出刀锋，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田志雄艰难转头，看到了那张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脸庞，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眼神中充满了不甘跟迷茫，“小武，你？”

年轻刀客名叫武常宁，此时的他沉默不语，握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显然此刻年轻人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镇静，看得出来，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不过很快他就完全镇定下来，眼神中多了一丝冷意。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雷振仝冷笑不已，缓缓走向已经时日不多的中年刀客，说道，“跟你一样，他也想要富贵，只不过不想吃你的残羹冷炙罢了。”

春雨贵如油，此时落在中年刀客的身上，却是格外的寒冷。

田志雄捂着伤口，痛苦不已，但他始终盯着那个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年轻人，眼神茫然，可后者只是冷漠的走开。

“你的刀确实有些分量，雷某算是见识过了，可惜你太不了解你的兄弟了。”雷振仝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得意说道。

田志雄凄然一笑，缓缓闭眼，这名来自江南某小镇，发誓要带着兄弟们一起富贵的中年刀客在不甘中死去。

雷振仝转头看着姓武的年轻刀客，拍肩道：“不错，干得很好，你放心，先前答应你的一样不会少，以后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愧疚，还是为何，武常宁只是低头不语。

雷振仝吐了一口血水，嘀咕道：“他娘的，这狗日的田志雄下手还真狠，唉吆喂..”

光头汉子龇牙咧嘴，瞥了一眼面前兀自沉默的年轻人，似笑非笑，接着不露声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第十六章 断桥(2/2)

的向对方身后的两名青衣汉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眼中忽然迸发出一抹狠意，几乎同时出刀，劈向身前的年轻人。

武常宁眼角余光瞥见那抹青光，脸色剧变，不待转身，一刀向后横甩出去，然而不到四品境界的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两人砍翻在地。

“你？！”武常宁眼神中愤恨交加。

雷振仝蹲下身去，一手扯住年轻刀客的头发，狞笑道：“傻小子，就凭你也想在我这分一杯羹，我呸，做梦。”

武常宁伸手去抓刀。

雷振仝嘴角浮现一抹阴冷笑意，接着随手一刀斩掉年轻人的手掌，武常宁惨叫一声，痛苦难当。

雷振仝阴戾笑道：“你以为江湖这么好混，你的大哥不中用，带出来的小弟也不中用，老子先前就告诉过你们，混江湖不只是靠本事的，可惜，这样的金玉良言，你们知道的太迟了。”

武常宁悔恨不已。

霍渺渺一张美丽容颜早已被吓得没了颜色，今日的一次次变故，一次次算计，将少女心中的那个江湖梦搅得支离破碎。

林鹿站在檐下，面无表情，眼睁睁看着惨剧的发生，自始至终没有出手的打算，这一刻，他更加理解了当初父亲为何不愿自己进入江湖。

一入江湖深似海，在这样的江湖里，若没有人精的本事，那就只能像那个刀客一样，落得个江湖儿郎江湖死的凄惨下场。

一个青衣汉子看见站在檐下被吓傻了的两人，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笑意，今日一番苦战，这般收场未免有些惨淡，他走到老大身边，笑道：“大哥，你看那个小妞。”说着朝檐下两人努了努嘴。

霍渺渺见状，瞬间花容失色，赶紧靠紧林鹿。

“不用怕，他们不会动手。”林鹿语气平静道。

果不其然，当那个青衣汉子自告奋勇的走向二人时，却被雷振仝拿刀背拍在脑袋上。

“瞎了你的狗眼，知道这是谁吗？”雷振仝故作满脸怒容。

青衣汉子一脸迷茫。

“这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像这等花容月貌之色，也是你我这等俗人能碰的吗？”雷振仝转头朝檐下两人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兄弟，这位小姐，多有打扰，告辞。”

说罢，带着几人便溜出了小巷。

在临州江湖颇有声名的光头大佬带着几人仓惶离开，雷振仝好酒好色好夺人所爱，这是整个临州江湖都知道的事，不是他良心发现对少女没有别样心思，也不是他真的察觉到了少女背后那座恐怖大山，而是因为那个年轻剑客，自两拨人进入巷子之后，一直到双方惨烈厮杀，直至最后的变故，那个年轻人都不曾动弹一下，中年大汉当然不会相信那是对方真的被吓傻了的缘故，就算不知对方的真实底细，但光是这份气魄就非常人能及，要么见惯了杀人，要么就真有所凭仗，所以，对于今天已经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他而言，绝不会傻到再去试探对方。

雨势渐小，檐下两人并肩而立，街上摆着几具尸体，实在没有一丝情调可言。

那个重伤的蓑衣汉子早已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霍渺渺扯了扯林鹿的袖子，小声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入雨中，转过巷子有一家伞铺，林鹿丢给老板几颗铜钱，两人撑伞走在雨中。

湖面烟雨朦胧，桥头有碑，上书断桥残雪。

“林鹿，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动手？”霍渺渺仰头望着身边的年轻人。

林鹿右手撑伞，尽量倾向少女一方，平静道：“因为那个人很聪明，聪明的人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霍渺渺眨巴着大眼睛，仍是一头雾水。

“现在还敢行走江湖吗？”林鹿忽然笑问道。

少女脸色微变，明显是嘴硬，正声道：“怎么不敢？我爹可是西湖剑阁阁主。”

林鹿说道：“你也说了，那是你爹，而且就算如此，当你报出名号之后，也得让对方相信才行，否则免不了被人掳上山头当压寨夫人。”

“啊？”霍渺渺惊讶道，少女的胆子显然极小，几乎已经当了真。

年轻人轻轻一笑。

雨水落在伞面上，大珠小珠落玉盘，转瞬即逝，经此一遇，估计少女是不怎么想再去江湖上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