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雨后青山(1/2)

枯剑山中，草庐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倒塌，可任凭风吹雨打，草庐始终摇而不倒。

然而草庐终究只是草庐，虽然不倒，但也抵挡不住雨水的渗透，一道道水线沿着草秆间的缝隙落下，滴在草席上，滴在陈旧的木案上，有一道水线直接滴在了那盏茶杯中，杯满四溢，发出极其细微的滴答之声。

林鹿盘坐在草席之上，双眼紧闭，双手各结一导气手印，任由那些冰凉的雨水滑过脸颊，浸透衣衫。

此时的少年已经完全处于忘我的境界之中，心外无物。

蜀山剑道重意气，属于内修之道，当初俞佑康因为知道林鹿的练剑目的，为了让年轻人在真实战斗中更具有战斗力，走了内外兼修之道，此时的林鹿无论是从体魄筋骨，还是气机的浑厚程度，都已远胜同境之人。

林鹿坐于席上，岿然不动，某一刻，他手印突变，随着这道手印变换，一道道淡薄剑气如同山间的云烟般，丝丝缕缕，开始朝着年轻人涌来，然后萦绕在少年身边。

剑气伤人，世上剑道高人到了一定境界，更是能以剑气杀人，然而此时的年轻人却是在利用剑气化解体内的寒毒，其中艰险可想而知。

林鹿用心感受并且牵引着那一缕缕剑气在体内游荡，连月以来，这样的情况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每一次以剑气荡气海都如同被万剑穿心，分为痛苦，而且整个过程如同抽丝剥茧，极耗心神，若非大毅力之人，早已放弃。

好在林鹿对气机的掌握程度早已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当初崖畔砍树，俞佑康要求年轻人务必每一刀都砍在同一个位置，便是在有意培养少年对气机掌控的娴熟程度。

而体内那道由魔宗高手阎本鹤所种的阴寒之气确也歹毒，起初对于这一外来之力十分抗拒，似有灵性一般，每每察觉到异样，便奋起反抗，弄得年轻人死去活来，直到林鹿以这种平静而温柔的方式牵引剑气，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进行化解，凭着愚公移山般的精神，这才将那道阴寒之气逐渐化解。

剑气沿着气机的轨迹在少年体内缓缓游走，如同生长在体内一般，圆润自然。

只是令少年没有想到的是，那道几乎已经消失的寒气也裹挟在其中，只是更加纯净，且不再肆意反抗，微不可察。

林鹿心神一动，体内瞬时翻江倒海，萦绕在周身的剑气蓦的停止流动。

木案上的那只茶杯忽然间从中碎裂，切口光滑异常，紧接着整张木案轰然垮塌，将那把老旧的茶壶摔了个粉碎。

瓢泼大雨中，早已摇摇欲坠的草庐猛然炸开，少年一跃而出，气机早已攀至巅峰，林鹿手握长剑，一招开蜀式狠狠斩向山间，凌厉剑气激射而出，剑气所过之处，山石碎裂，满地狼藉，三十六柄枯剑惨遭波及，彻底变成残剑。

林鹿站在雨中，胸口微微起伏，发丝衣衫尽湿，这酣畅淋漓的一剑实在包含了太多东西，所有的无奈，所有的憋屈，所有的隐忍都尽数倒出。

看着那道沟壑渐渐被如注雨水填满，少年忽然咧嘴一笑，笑得那般憨厚，笑得那般傻气，他笑中带泪。

暴雨止，狂风歇，拨得云开见日出。

林鹿站在山岗上，望着被雨水冲刷了一遍的绵绵青山，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变得无比生动，无比醉人，连身边那些枯剑怪石仿佛都充满了灵性，他使劲呼吸着雨后的清醒空气，仿佛身体里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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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那片宽阔的广场上，一群蜀山少年弟子围在一起，相互切磋砥砺，战况激烈，吕思齐作为蜀山三代子弟，稳坐头把交椅，果然名不虚传，连续打趴了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同门师兄弟，说不尽的风光得意。尤其是想到那个家伙此刻在山中修行祛毒，没人是自己的对手，狂傲之态更是显露无遗，开口道：“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们回去好好练，咱们改天再打过。”

几个少年零零散散的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离去，其中一人走到吕思齐身边，笑着问道：“听说小师叔到枯剑山里闭关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吕思齐斜眼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少年名叫宫九，见对方不肯相告，嘀嘀咕咕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干嘛这样。”

吕思齐眉头微蹙，不悦道：“我说你们这群家伙现在怎么回事，个个都这般没大没小，连师兄的话都敢质疑。”

几人偷偷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吕思齐瞥见几人模样，一股无名之火窜了起来，道：“谁说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去枯剑山不是闭关，是去化解体内寒毒，咱们蜀山的生死关是谁都能参悟的吗？连三师叔都没有进去过，何况是你们小师叔啊。”

宫九说道：“师兄，你好像对小师叔有点意见？”

吕思齐说道：“别瞎说，我怎么会对那家伙有意见。”

少年语气显得很随意，两人年龄相仿，自己境界明明高于对方，当初却败在了对方手下，后来左思右想，觉得是因为自己对那家伙没有足够的了解，吃了暗亏，现在两人再打过，少年有信心即便不能胜过对方，但也不至于败给对方，只是很可惜，那家伙现在躲到了枯剑山里，掌门师祖又明言规定山上弟子不许向那家伙问剑，唉，真实苦恼。

吕思齐握了握手中的长剑，望着那片山川，淡淡道：“等他什么时候出山了，我就向他问上一剑，看看他在山中有没有偷懒。”

几个少年显然不信，一脸不屑，宫九问道：“你要向小师叔问剑？”

“那又如何？”

宫九说道：“我听说那日在大殿内，小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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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雨后青山(2/2)

叔在掌门的手下都能撑得一时片刻，你确定你能行？”

吕思齐强忍心中怒气，说道：“那是因为掌门只用了一根小手指头而已。”

宫九说道：“即便如此，那也不简单。”

这名似乎毫无眼力劲的少年接着说了一句，“师兄，你能抵挡得了掌门的一根小手指头？”

吕思齐眼神如刀。

宫九缩了缩脖子，悻悻一笑。

“听说有人要向我问剑？”

一道清澈的嗓音忽然在广场上响起。

几人循声望去，见到了一名少年双手环胸站在不远处，笑意盎然，正是林鹿。

几个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纷纷围了上去，然后看着对面的吕思齐，暗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吕思齐陡然见到对方出现，也是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林鹿戏谑道：“因为知道你想要向我问剑，所以就出来了啊。”

吕思齐皱了皱眉，片刻后恍然大悟，问道：“你的毒解了？”

林鹿笑笑，点了点头。

吕思齐摇头走了过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起对方，显然是不太相信，说道：“你这毒连师祖都没办法化解，让你进入剑山，大家原本以为要等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解毒，可这才短短几个月，你确定解了？”

林鹿再次点了点头。

吕思齐仍旧不太相信。

林鹿无奈道：“既然如此，你刚才不是想要向我问上一剑吗？要不试试？”

吕思齐微眯双眼看着对方，片刻后开始缓缓抽出长剑。

几名少年见状，识趣的退了几步。

吕思齐手握长剑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鹿笑而不语。

吕思齐眼眸一凝，持剑攻了上去。

由于只是想要看看对方是否真的解了寒毒，因此吕思齐并未使用任何招式，只是持剑攻了上去，但气势却是巅峰状态。

林鹿长剑出鞘，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右腿微微后撤一步，准备迎接对方的这一剑。

只听“铛”一声响起，两柄长剑剑锋交错，一道无形气机向周围震散开去。

吕思齐只觉一股巨大的劲力反震回来，身不由已的向后退出数丈之远。

少年惊骇莫名，可他仍然没有放松，生怕对面这家伙又像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那样，忽然间就倒地不起。

一直等到气海恢复平静，见林鹿仍旧好端端的站在那处，吕思齐终于露出笑颜，难以置信道：“好家伙，没想到你真的将寒毒化解了。”

林鹿笑了笑，故作高深道：“那可是枯剑山，什么不能化解。”

吕思齐微微凝眉，若有所思。

林鹿转头看见大殿檐下站着几人，于是走了过去，恭声道：“师伯，师叔，师兄，我已经没事了。”

几人皆是面带笑意。

玄青子神色和蔼道：“嗯，刚才我们都看见了。”

陈之淮笑道：“毒解了就好，解了就好，俞师兄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林鹿忽然神情一淡，说道：“只是本命剑...”

玄青子淡然说道：“本命剑可遇不可求，既然在枯剑山寻找不到，便是说明时机还未到，不必介怀。”

林鹿点了点头。

玄青子神色淡淡，说道：“去看看你师父吧。”

林鹿点了点头，然后向众人告辞，朝那座山头走去。

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玄青子脸上的那抹笑意逐渐消失。

陈之淮正在欣喜之间，瞥见老人这幅模样，不解问道：“师兄，怎么了？鹿儿解了寒毒，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玄青子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一言道出了少年的真实底细，“其实鹿儿的寒毒并没有彻底化解，只是那一丝阴寒之气与他自身融为一体了。”

此话如平地乍起一道惊雷，几人无不大惊。

陈之淮紧张问道：“师兄，你会不会看错了？”

话音刚落，不待玄青子回答，老人便自嘲一笑，凭对方的修为，这等大事，又怎会看错。

陈之淮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会怎样？”

玄青子平静道：“那倒不会对他本身怎么样，只不过对他以后的武道修行会有影响，即便将来他能走到那一步，但多半也与天罡无缘了。”

陈之淮一怔，随即释然，“无缘就无缘吧，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走到那一步。”

只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老人的心里仍旧有些失落，一个明明有天罡境天赋的人，却无法修行天罡境，虽说天罡地煞二者实力别无二致，但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讲求天人感应，证道‘飞升’，一个只是俗世武夫，空有‘蛮力’，其中差别可想而知。

韩奕开口道：“或许小师弟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当初俞师叔让他内外兼修，可能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多虑。”

玄青子洒然笑道：“听到没有师弟，没想到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没有奕儿看得明白，看来这道是越修越糊涂了啊。”

陈之淮无奈一笑。

山巅之上，林鹿站在坟茔前久久无言。

那个在山间挽起袖子拔鸡毛的老人将自己领入剑道，那个不介意自己练剑目的的老人长眠于此。

少年忽然右手一招，深入山石半身的青螭剑破石而出。

‘噌’的一声，林鹿抽出这柄自带寒意的宝剑，青光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