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同言同语同含义(1/2)

“啊……”

走出会议室，外面一阵阵北风把教师们吹成了校园里直打哆嗦的栗树枝叶。

可吴向深深呼吸着不再紧张的空气，却感觉浑身舒坦，打开双臂用力伸了个懒腰，与尚青竹嘀咕“竹伢子，今天这场会，开得有点累人噢！”

和他一样感到疲累，此刻松缓下来的，还有不少教师。他们出了会议室，回头打量还在里面商议来年工作的校长和教导主任等中层干部们，轻声议论着刚才的会议内容。

“谭校长带着回想这五十年我们农村教育的变化，是挺好。可今天做的是年终总结，不是办学习培训班，没必要弄得这样紧张的！”

“我感觉还好，原以为要批评这次联考成绩，结果说到最后，是担心学生们要出去打工，让我们想想该怎么上课、怎么带好学生，比吃批评好过。”

“怎么上课？不一样上啊？我们能阻止学生伢毕业了出去挣钱？依我讲，愿意打工的就让他去挣钱，愿意考大学的就跟着我们努力。什么不要‘唯分数论’，只要留在学校的，论的就是分数，论的就是成绩，没有别的！”

“哎，谭校长后面讲‘要先带着他们端正学习态度，这样走到哪里都不会落后，都不会吃亏’也是对的，不然今天这场会不等于白开了？”

“嗨，不要讲了，后面慢慢摸索吧。谁知道环境变化这样快呢？喂，‘大火枪’，跟你领东西去啊？我老婆今天不在家，伢等我回去做饭咧！”

“我也想赶紧领了，晚上带伢回去看看父母。”

“那赶紧发吧，磨叽什么呢？”

急着放假的老师们先后追着“大火枪”要去领年货。

“大火枪”偏慢悠悠地往前走，不忘一句句甩到身后呛人“这年货除了乡里拨的经费，另一半是谭校长想办法筹的，你们倒在这里排揎。要想一年比一年发得好，就要认真想想谭校长会上讲的，那些是真东西！不弄清自己今后怎么教书，领这些东西不怕烫手?”

“我们哪一个不认真教书了？”

“就是，谭校长要我们带着学生跟上发展，这话大家也认的！”

“罗桃条件苦的时候，我们也没人往后面缩过，今后不照样往前走嘛……”

吴向看着一群人呼啦啦跟了“大火枪”往食堂后面的小库房走。郑秀萍在前面不断招手，急拽尚青竹“尚青竹，领东西了！我们落在后面，好的挑不到！”

尚青竹偏往后拉他“向伢，你听到谭校长后面的话没有？不管学生想出去打工，还是想读书上大学，我们都要让他们带了知识、带了‘能学习、肯上进’的劲头出去。这样学生们不管在什么处境，才不会落后吃亏与摔跟头呢！所以，他要我们自己的思想、知识不要落在后面，才可以影响、端正学生的态度……学生态度好了，不但成绩自然上去了，而且行事做人认真，走到哪里也不害怕……”

“哎呀，你还在想！那我先和小郑老师去，把你的那一份一起带回来……”吴向跺脚，快步向郑秀萍跑去。

尚青竹立在原处，转头又回看会议室内的校长，忽而想起，那天夜里，他送李小燕母女回家，李小燕讲的话与今天谭校长讲的，似乎有相同的含义、相同的方向……

……那天夜里，两支手电筒的光摇摇晃晃却笃定地照着越来越平坦的乡路。风过山野的声音伴着两辆自行车“吱呀”前行的声音，安抚着夜的宁静。

尚青竹坚持自己带了李小燕，让周晓小疲倦的自行车轻松了很多。

李小燕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继续与他说着话。那声音还像小时候拉着他的手，行走在乡路上一样，温柔和缓，像乡路边平静而流的河水，一年四季柔缓而坚韧地滋润着土地。

“……竹伢子，老师近二十年里教过的学生，算一算，大约也有近千个伢了。这里面，老师最牵挂的，应该还是你！”

“我知道，谢谢老师！”尚青竹心里，对这位虽只教了自己两年，却一直温暖关心着自己的师长，常存感激！

“你口里虽然说着没有读大学、通过中师当了老师也很好，可心里还是缺着一块。你心底有多少不甘，老师晓得咧……你后来读书是那样用功，成绩又那样好，考试经常是全校第一、联考前十，按正常，是非常可能考进很好的大学的。与你同班的两个同学，的确也考进了比较好的大学，马上就要毕业了。刚才听吴向说，他们给你寄了照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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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同言同语同含义(2/2)

就放在你的抽屉里，有时候会看着那些照片发呆。”

“老师……”

“竹伢子，老师想我们不能总想着过去，不要去比你与同学谁考得好、谁上了大学，甚至想着去比将来谁的工作条件好。因为过去的日子谁也回不了头，假使你一直因着不甘心，走不出来，那今后的日子怎样过得好呢？”

“哎呀——”

不知是不是乡路颠簸，尚青竹正蹬车的脚忽然从脚踏板上滑了下来，自行车歪向一边。要不是李小燕反应快，滑下车后立即反手撑了尚青竹一把，他很可能连人带车摔到地上！

尚青竹一惊，转身看着身形瘦弱的李小燕不顾自行车后轮压在了她的脚背上，紧张地用力，一手撑着车架，一手还尽力推扶着他站直，他又是慌张又是愧疚！“老师，您没有事吧？”

“我没事，没事的噢！晓小，正好，你也歇一歇。”李小燕安慰的声音，一如他小学时到尚家家访。

扶稳了自行车，尚青竹再看李小燕，只见她的脸上没有长出任何责怪。缀满呵护学生欣慰的面庞，瞬间泄出了他胸中的焦躁。

尚青竹用力定了车，请李小燕重新坐上来，与周晓小再度前行的时候，决定要让心中的隐伤渐渐痊愈“老师，我会向前看，认真教书的！”

尚青竹看不见李小燕的笑容，可他知道自己这位启蒙恩师一定是舒心地笑了起来“竹伢子，你这样想很好！呵呵，那老师还想给你和吴向提一个建议，你回去也讲给他听，好不好？”

“您请说。”从乡干道转向通往李家住宅的小路，地面又变得坎坷起来，颠簸着温暖的记忆。尚青竹尽力把车骑得缓慢而平稳。

“今天老师看着，吴向好像喜欢和你比成绩呢。这样的你追我赶会让你们工作有干劲，是好事。可是，我希望你们不要把眼睛总去看着学生的成绩、班级的名次，那可不是你们当老师真正的目的！”

“……噢！”尚青竹紧盯前方的路面，点头答应。

“现在啊，这经济是越发展越好。学生家家都能吃得饱。一些学生家里希望培养伢子‘鲤鱼跳农门’；一些人家呢，是希望伢能出去多挣一些钱。农村学校会越来越不像以前就是教伢养成好品德、学会一些东西那样简单。”

“嗯！”

“那对老师的要求肯定也会更高的！你们要想想怎么教好学生。既要让愿意读书的伢能够心想事成，也要关心学生，让他们懂得行事做人的道理，更要自己给学生做个榜样，告诉他们不管在不在学校里，都要让自己坚持学习！‘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哪一个‘状元’不是一直在学习锻炼的呢？就靠学校老师教的一点东西，越到后面越不够用……”

“妈，到家了！”

未等尚青竹应声，骑在前面的周晓小已跳下了自行车，呼唤着。

尚青竹停了车，下来搀扶着李小燕，送她回家。

“今天太晚了，老师就不叫你进去坐了。天冷，你抓紧回去休息，明早还上课咧！”李小燕催着尚青竹回校，看着他转身推车，却又想起一件事，“你知道，中师本来培养的是小学老师，可因为我们乡，位置偏、师资紧缺，所以你们这几批中师里的部分学生，特别像你这样的优秀学生，都分到了中学。”

“我知道。”尚青竹不知李小燕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李小燕有些犹豫，但还是直言不讳“晓小她爸在县里也做教育工作，回来和我讲，中师毕业生教中学，知识、能力上是不够用的。今后不但县里，就是乡里，中学老师也要求是读过大专的。”

“嗯，所以我在读中师的时候，也自考了大专。”疑问从尚青竹的心里、眼光里跑出李小燕是知道他读书情况的。

“竹伢子，晓小她爸去市里开会的时候，看到外面发展变化得比我们这里快太多，有的让人不敢想象！市里有重点中学招新老师，要求有本科的学历，他们说是为日后更好地培养学生着想。”

“老师，我没有想去城里的打算。”尚青竹感到李小燕想说什么。

李小燕在夜色中，用一如拿下尚青竹手中放鹅竹竿，要带他回校时的目光融融地期待着“竹伢子，我们乡里是封闭了一些，可是，我们也和县里、市里、全国是连着的。全国的发展迟早也会通到我们乡里来，如果有余力，为什么不从现在就跟了脚步上去呢？”

夜晚绷紧了寒冷，将未来延伸出面朝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