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西昭旧事(1/2)
西昭前来和亲的那溪郡主,属意之人既非宁王也非顺王,却居然选了薛曜。消息传了出去,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宁王头一个坐不住,拔腿便冲上御书房“父皇,南桑又不是没人,凭什么让薛曜一个侍卫娶了那溪郡主?至少也要是个亲王,或者皇子吧?”
皇帝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宁王,“你是说星辰,还是自己?”
宁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父皇,儿臣以为配得上那西昭君主。”
皇帝一听,龙颜大怒,一拳砸在书案上“西昭不是省油的灯,此番和亲是权宜之计,你是不是疯了才要娶那溪?要是这次联合失败,西昭和南桑再次开战,你如何自处?”
宁王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不屑“那也轮不到他薛曜!”
“那也轮不到你来置喙,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宁王走上前去,狠狠向书案一划,案上的书卷纸张尽数落下。
“父皇,在你心中,儿子就是这样蠢笨无能吗?”
“放肆!”皇帝猛然站起,与宁王面面相对,宁王被瞪得脚下浮软,立即退下来。
“父皇,儿子不敢——只是怕那薛曜是个五大三粗之人,怠慢了西昭郡主。”
皇帝挑了挑眉“那又与你何干?”
宁王一时语塞,想了半晌道“她毕竟是西昭特地送来和亲的,若是她日子过得不顺心,难免显得我南桑怠慢。若是西昭借题发挥……”
西昭若是当真想要借题发挥,总能找到别的由头。到时候,若是你或者你皇弟娶了那溪,反倒难以自处,倒不如赐了薛曜更妥当。”皇帝神色冷了下来,向着在一旁把守的侍卫发下命令道“来人——宁王傲慢跋扈,毫无为人臣子之礼和大局之观,押下去禁足宁王府,没有朕的吩咐,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父皇——”宁王双手被侍卫羁押,送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薛曜已经等候了良久。
“高公公,已经一个时辰了,皇上何时才能接见我?”
高公公劝慰道“这个老奴可就说不准了,皇上现下正有要事处理。你听,里面还在吵呢。”
说完,宁王被人押着出来,怒气冲冲地瞪了薛曜数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高公公站在一旁不敢吱声,暗中观察薛曜的神色。
罗戟走来,和薛曜耳语了几句,薛曜神色一变,眸色深沉地看了看御书房,同罗戟一道离开。
到了侍卫班房,多尔图率领众人已等候多时,见薛曜一到,便向他行礼“郡主差我过来问将军,宴席是按照西昭的习俗办,还是按南桑的习俗办。”
薛曜冷笑一声,“不办。”
多尔图神色未变,只是像例行公事一般说道“薛将军,实话告诉你,我们也不喜欢这桩婚事,奈何郡主喜欢,所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听到这般无礼威胁的话,薛曜的眼神凌厉了起来“笑话,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让我答应,话不投机,多说无益,罗戟,送客。”
罗戟立即伸手做出送客的姿势,谁知多尔图不怒反笑“来人啊,把皇上亲赠的喜饼呈上来!”
多尔图的人端着一个样式精美的食盒上前,打开来一看是南桑成亲之时必备的喜饼,那喜饼模样精致可人,一看就是出自御膳房之手。
“郡主已经定好了样式,御膳房即日便开始制作,将军要不要尝个鲜?”
“多尔图!”薛曜厉声呵斥,“你适可而止!”
“薛将军可是南桑忠臣,难不成要抗旨不遵?”
薛曜握紧了拳头,青筋暴露,眼神流出杀气“我真恨当年攻入西昭宫廷之时,没有一刀把你砍了。”
多尔图非但不怕,反而洋洋得意道“如今西昭成了南桑的座上宾,将军也砍不动了。狡兔死,走狗烹,将军早就懂这个道理,却偏要回南桑,可惜可惜。”
初月心中记挂着昨晚梦中之事,一早便托星辰再带她去见见狱中那老伯。
星辰十分担心“皇姐是被大婚的事情气糊涂了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跟我来这个监牢做什么,你应该去找薛曜啊?”
初月摆了摆手道“我相信薛曜可以处理好他的事情,我也要处理好我的事情,这个老伯,我怀疑他是我亲生父亲的家奴。”
星辰一惊,拽住初月的衣袖“你是说大国师?”
初月掏出那半卷书册递给星辰,“这本书里有大国师的笔记,生辰石对它有反应。我甚至能用它治愈人的伤口。”
星辰十分惊讶,不可置信地接过书册,翻了几页,对初月说道“那有能够化解皇姐反噬的办法吗?”
初月摇了摇头。
“那就没什么用了……”星辰本以为这半卷书册可救自己皇姐一命,谁知道这般无用,失望极了。
初月见星辰脸色暗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不一定呢,当务之急,是把老伯救出来。”
只见侍卫押着老伯出了牢门,重见天日的老伯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直眯眼,见到初月又兴奋起来,拍着手喊道“月儿!月儿!你来找我玩儿了?”
初月拿出那半卷书册向老伯问道,“老伯,昨晚我看了这本书,居然梦见我爹爹,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清清楚楚看见他的样子,这本书你是从哪来的?”
那老伯却突然将书册抢了过来,径直往嘴里塞,初月慌忙从他手里夺下。
“这个是书,不能吃,老伯,你还能想起过去的事吗?你姓什么?”
老伯傻笑道“嘿嘿,小月儿叫我廖伯伯。”
“那廖伯,初月安抚他道,“你还记得什么?”
廖伯突然大哭了起来,扑向初月“拨浪鼓!拨浪鼓!”
星辰赶紧挡在两人中间,护住了初月,转身对初月说道“皇姐,此人怕是已经疯了,你还是赶紧回宫吧,你拿了那溪的令牌,她可只允许你出来一个时辰。”
初月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挂着的令牌,玉盘之上刻着一个“溪”字。
“星辰,能不能麻烦你先照看一下廖伯?”
“当然。”星辰点头答应道,“皇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我先回去了。”初月看了一眼日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得赶紧回去。
“等一下。”
初月刚一抬脚就被星辰叫住。
“皇姐,如果薛曜和那溪大婚,你是不是就彻底死心了。”
“当然不会。”初月回答得坚定。
“你们和离了,他也再娶了,你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啊。”
“不会大婚的,”初月轻松一笑,仿佛十分笃定,“薛曜答应过我,我信他。”
初月一踏入金雀宫,只见人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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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西昭旧事(2/2)
往好生热闹。一位管事嬷嬷指挥着宫女太监们,流水般抬上来好些箱子。箱盖一开,满满当当的全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物。
“皇上说了,郡主的婚事得按南桑公主出嫁的仪制操办,替您备了极厚的嫁妆,各宫的娘娘们又额外添了许多东西。” 嬷嬷将那溪领到一口箱子前,笑得殷勤,“您看这嫁衣,据说用的可是咱们南桑最金贵的料子……”
桃幺见那溪手按在衣料上,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她偷偷冷哼“鸠占鹊巢!这可比公主出嫁的时候还要隆重……”一转眼却见初月正站在门口,不由一愣,“公主,您什么时候来的?”
初月走近,将手中的令牌还给那溪“多谢郡主帮我出宫。”
那溪连忙放下嫁衣,走向初月“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送这些东西来。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些胭脂水粉,就都送到你那儿去吧,来人啊——”
“不用了。”初月叹了一口气“那溪,我是傻,但不是没脑子。你又何必再装呢?对于这场婚事,你其实……是期待的吧。”
“是。”那溪倒也不再遮掩,爽快地点了点头,抬起手来,“上回我就告诉过你,我手臂上的伤痕,是我为了救心上人,挨狼咬了一口。”
本不是什么好事,她说的时候却垂着眼在笑。初月愕然“你的意思是……你的心上人,是薛曜?不对,他同我说过,你只是他的俘虏……”
那溪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看来,他还是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当年在西昭时,我与薛曜并肩作战,一同经历生死。后来他执意离开西昭,我本以为缘分已尽,却没想到……”她顿了顿,将手臂上的伤疤全盘展现在初月眼前,“那晚我们遭遇恶狼,这一口若是咬在薛曜身上,他定不能活着回南桑,你也就无从与他相识了。”
狰狞的伤疤像烙铁狠狠印在心里,在这之下,还有那溪为救自己受的新伤。初月心烦意乱“你可不可以,把你们的过去,都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那溪点了点头。她端来两壶酒斟上,一杯推给初月,一杯握在手里,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父王说要弃城,在大漠中与南桑军队周旋时,她就已经料到了父王给她安排的位置在哪里。那丘和那溪,虽说挂着王室血脉的名头,却不过是父王酒后临幸女奴的意外产物。纵使这么多年来,她和哥哥一直勤勉习武,父王的目光也从未在他们兄妹俩身上停留。
果然,父王让她留在王城中。精锐俱已撤走,留在王城中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顷刻城门便被南桑大军攻破。她浴血厮杀,终于支撑不住,沦为了战俘。
她躺在战俘营中,眼看着那粗鄙的兵士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点点向她靠近,她全身汗毛倒竖,一股恶心直冲上来。可是她已经遍体鳞伤,手无寸铁,想拿自己的命去拼,却丝毫动弹不得。多少人说她是野狼崽子一般的性情,这当口她心中却头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恐惧。那兵士伸出手来,衣料被刺啦一声撕裂,那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的厄运却并未降临。兵士被人一脚踢飞,重重砸落在地上。她睁开眼睛,他高大英挺的身影护在她身前,附身下来将她拥进怀里,遮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任何人不得欺凌妇孺弱小,若违此令,定斩不饶!”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关切“姑娘,你没事吧?”
那溪莫名觉得安心,绷紧了的弦一松,软软地晕了过去。陷入黑暗之前,她只记得他那对明亮的眼睛,是这个阴暗逼仄的战俘营中唯一的光。
初月看着对面的那溪,她眼中那一抹悸动怎么也藏不住。是了,自己也数次被薛曜救过。在那样的绝境之中,他从天而降,谁能不心动?一丝酸涩从心头漫了开来,初月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呢?”
王庭一片空空荡荡,父王早已领着心腹潜入了大漠之中。薛曜领着南桑的兵马前去追击,却不慎被人放了一把大火,粮草辎重几乎被烧了个干净,仅仅能勉力支撑几日而已。
薛曜不顾重重反对,亲自领了一支精锐前去探路。但天不遂人愿,狂风卷起铺天盖地的黄沙,众人顷刻失散。待沙尘落定,茫茫的一片黄沙间,只剩了薛曜和那溪两个人。
二人坚持了几日,随身携带少许食物和饮水都已耗尽,薛曜把最后一口干粮让给了虚弱的那溪。夜幕降临,二人互相搀扶着,终于在力竭之前,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藏身的大石。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见不远处浮现出几点荧荧的绿光。
薛曜瞬间已被一匹狼缠住。正周旋间,又有一匹狼一跃而起,往薛曜扑去。那溪冲了过来,挡在薛曜身前。狼森白的獠牙狠狠撕裂了她的手臂,她强忍着剧痛,将手中的匕首送入了狼口中。狼仰头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委顿倒地。另一头,缠着薛曜的狼也被击毙,剩下的几匹狼见状,呜咽了几声,夹着尾巴逃入了黑暗之中。
伤口处血流如注,皮肉狰狞地卷起。薛曜撕下一片衣襟,按在伤口之上,焦急地责怪“你犯的哪门子傻?!”
初月听到这里,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薛曜的性子,那时候一定很自责吧?怪不得,之前他还特地过问那溪的伤势如何……又一杯酒下肚,初月觉得眼前的那溪有些重影起来“后来呢?”
“后来……”那溪眼中的笑意消失了,蓄起了泪水,“后来,我不忍心看他葬身黄沙,领他找到了父王的所在。薛将军一举击杀了西昭王,西昭只得俯首称臣,这些想必你都听说过了。”
初月目瞪口呆“你是说,西昭最终被破,其实是因为……”
“因为我。”那溪已是满面泪水,“那日我提着剑,站在王都之上,满地都是同族尸首,我自知于故国有愧,于是立誓将这段过往深埋在心底,不与任何人提起,也永不与薛曜相见。可我没想到,阴差阳错……初月,你能懂我的苦处吗?”
初月手足无措,“我……我不知道……”说完,拿起酒罐就倒入口中,被辛辣的酒水呛得直咳嗽,那溪一把将酒罐抢下来。
那溪默默开口道“在金雀宫的这些日子,我都在了解你,你能告诉我,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牵挂你吗?”
“不……”初月心痛地摇头,“我们之间的种种,不过是柴米油盐,哪比得上你们情深意重……”
那溪十分沉痛,握住初月的手“我不想拆散你们,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在乎父皇的圣旨,我在乎的是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一切。”说完,初月起身,却被那溪拦住。
“怎么?你不相信我刚才的话?”
初月拨开那溪的手,对上她的眼睛“和你无关,如果我想知道一个人的心意,就应该直接去问他,而不是旁敲侧击的去问别人。”说着便醉醺醺地推开那溪,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