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的暴雨在二十三层高空织成银帘，洪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磁州窑瓷片凸起的莲纹。

    咖啡渍在北宋漕运图上洇出深褐色的洛阳仓标记，与三维投影中闪烁的红点严丝合缝。

    “附加条款里要求预付三成押金。”赵总用钢笔尖戳了戳合同，“听说贵司财务总监上个月刚离职？”金丝眼镜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在投影仪蓝光里划出细碎金芒。

    洪悦瞥见刘秘书倚在茶水间门口涂口红，玫粉色唇膏在玻璃倒影里弯成嘲讽的弧度。

    她伸手按住被中央空调吹得翻页的合同，袖口沾着的磁粉突然在纸面聚成个箭头，直指“违约金”条款旁某个模糊的指纹印。

    “这是上周仓储部用磁粉防伪的新工艺。”她顺势将瓷片压在指纹处，北宋货船的立体投影突然分解重组，化作现代物流链数据流，“您看，磁州窑釉料与磁粉产生的共振——”

    “我要的是风险评估报告，不是宋代手工艺品鉴赏。”赵总突然合上钢笔，金属碰撞声惊得三维投影中的集装箱货轮剧烈震颤。

    刘秘书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合同附加页投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韦逸手中玉笏几乎要捏出裂痕，紫宸殿垂落的十二旒冕在他眼前摇晃。

    李公公尖细的嗓音裹着龙涎香拂过蟠龙柱，“韦大人这‘以工代赈’说得轻巧，莫不是想用黄河民夫填自家钱袋？”

    暴雨拍打琉璃瓦的声响忽然变得密集，他官袍袖袋里的磁粉不受控地涌向殿外。

    当惊雷炸响的刹那，银色颗粒在汉白玉地砖上拼出“漕运”二字，又被小太监慌忙擦拭的袍角碾成碎光。

    “臣请以洛阳仓为试点。”韦逸迎着帝王审视的目光上前半步，磁州窑瓷片在袖中隐隐发烫。

    李公公掩在绛纱袍后的手轻轻抖动，三五个官员立即出列跪成乌压压一片，指控声浪混着雨声将他袖口的银鱼纹吞没。

    洪悦把脸埋进带着油墨味的合同里深呼吸，小芳悄悄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发梢粘着的磁粉凝成个迷你书生，气鼓鼓地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财务表格挥拳头。

    “悦悦姐，刘秘书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实习生捧着奶茶的手在发抖，杯底压着的便利贴上画着个哭脸，“但我把她的U盘掉进蜂蜜柚子茶里了。”

    投影仪蓝光忽然暗了三秒，洪悦抬头看见瓷片上的莲纹在墙壁投出放大十倍的幻影。

    北宋漕船龙骨结构在光影中翻转重组，竟与现代货轮的减震系统完美契合。

    “帮我约仓储部十分钟后开会。”她突然抓起磁粉罐泼向空中，“顺便申请使用3D全息沙盘——用艺术展的名义。”

    韦逸扯开淋透的官袍时，磁粉正顺着衣褶簌簌落进铜盆。

    小兰端着药碗立在屏风侧，看他在《河防通议》书页间排列银色颗粒。

    “大人真要动洛阳仓？”小丫鬟突然用簪子尖戳散磁粉拼的漕运图，“宫里传出的消息，今日巳时三刻有批岭南象牙船抵京。”

    烛火哔剥炸开灯花，盆中水纹将磁粉漾成个现代少女的轮廓。

    当洪悦的虚影伸手拨动书页时，韦逸看见她指尖悬着与自己袖中相同的磁州窑碎片，瓷片边缘在烛光里泛着奇异的虹彩。

    “去取张大人前日送来的河工舆图。”他忽然将药碗推开，瓷勺撞上青釉盏发出清越鸣响。

    小兰簪头的珍珠随着转身动作划出弧光，映得屏风上磁粉凝成的洛阳仓标记忽明忽灭，像暴雨夜河面上飘摇的船灯。

    韦逸官靴踏过青石板上的积水时，檐角铁马正撞碎一帘雨珠。

    小兰提着琉璃风灯追上来，暖黄光晕里浮动的磁粉突然聚成个叉腰小人，冲着他后脑勺挥了挥拳头。

    “大人再淋雨发热，厨房新熬的杏仁酪可全归我啦。“小丫鬟故意将药碗磕在紫檀案几上，青瓷盏里漾开的涟漪竟与洪悦办公室的咖啡渍形状相似。

    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个磁州窑小罐，银色颗粒顺着罐口涌向屏风后的沙盘，“您看，若是把洛阳仓的赈灾粮换成岭南象牙......“

    烛火“啪“地爆开灯花，韦逸官袍上未干的雨渍突然在沙盘上方凝成水雾投影。

    磁粉勾勒的漕运图里，两粒银砂正卡在洛阳仓与岭南道的交界处，像极了洪悦合同上那个可疑的指纹印。

    “明日巳时三刻的象牙船。“韦逸指尖悬在沙盘上空，磁粉忽然顺着他的袖口攀援而上，在腕间凝成现代机械表的轮廓，“张大人上个月递的折子里，是不是提过黄河堤坝需要硬木加固？“

    小兰簪头的珍珠突然滚落，在青砖地上弹跳着撞开磁粉罐。

    银色颗粒如星河流淌，竟在地面拼出个戴金丝眼镜的现代人轮廓。

    洪悦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你看这份财务数据像不像......“

    韦逸猛地攥住案头《河防通议》，书页间夹着的磁州窑残片突然发烫。

    当小兰的惊呼声与二十一层的电梯提示音同时响起，洪悦办公桌上的北宋漕运图正泛着奇异虹光。

    “你脸色比宣纸还白。“书页间浮动的磁粉凝成韦逸虚影，他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洪悦键盘上溅起细小蓝光。

    投影仪将他的朝服补子投在咖啡杯沿，獬豸兽的金目忽然转向赵总留下的合同。

    洪悦把冰美式推到獬豸图案上：“刘秘书在违约金条款做了手脚。“她袖口滑出的磁粉突然悬浮成三维柱状图，“但仓储部新研发的磁力防伪技术......“

    “重要的不是条款漏洞。“韦逸的虚影忽然贴近，磁粉在他掌心凝成朝堂沙盘，“而是让对方以为你掉进了陷阱。“他指尖拂过洪悦耳畔碎发时，银色颗粒突然聚成个迷你李公公，正扒着合同纸页偷听。

    中央空调出风口卷起的气流里，洪悦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当韦逸的虚影握住她执笔的手，磁粉在追加条款旁勾出的朱批竟与张大人奏折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大人真要冒险？“小兰的声音突然穿透书页，韦逸的虚影如雾气消散。

    洪悦手背还残留着磁粉的微凉触感，而文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飘逸行楷：“示弱者方可擒虎。“

    晨光刺破云层时，韦逸的马车正碾过汴京城的朱雀门。

    张大人府邸的青铜獬豸镇纸突然发出嗡鸣，磁粉从门缝涌入厅堂，在青砖地上拼出洛阳仓的立体舆图。

    “好个明修栈道！“张大人击掌大笑，腰间鱼袋撞得茶汤晃出涟漪，“用赈灾粮换象牙的脏水，咱们原样泼回去。“他忽然掀开墙上的《千里江山图》，磁州窑碎片在暗格里泛着蓝光，“韦大人可知，岭南道的硬木价比上月跌了三成？“

    茶盏腾起的热气中，磁粉凝成的货船正驶向黄河堤坝。

    韦逸袖中瓷片突然发出共鸣，他看见洪悦站在全息沙盘前，将磁粉泼洒成北宋漕船的龙骨结构。

    “赵总说我们的风险评估像儿童积木。“洪悦的声音透过书页震动传来，她发间别的磁州窑发簪正与韦逸的瓷片共振。

    当三维投影中的货轮突然分解重组，赵总金丝眼镜上的反光恰好照见合同夹缝里的磁粉印记。

    刘秘书端着蜂蜜柚子茶进来时，洪悦正把磁州窑瓷片贴在投影仪上。

    北宋漕船的减震系统突然与现代货轮重叠，她在漫天飞舞的银色颗粒里微笑：“您要的硬木承重数据——顺便说，我们法务部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赵总钢笔尖悬在签名处，突然瞥见违约金条款旁的指纹正在磁粉作用下显形。

    那是刘秘书上周沾着唇膏按下的印记，此刻在蓝光里泛着与岭南象牙相同的淡粉色。

    “洪小姐让我想起年轻时遇到的对手。“赵总突然摘下金丝眼镜，链条在合同上拖出蜿蜒金线，“不过她第二天就变成了合伙人。“他钢笔落下的刹那，暴雨骤停的汴京城外，韦逸正望着驶向洛阳仓的货船扬起嘴角。

    小兰踮脚给韦逸系披风时，磁粉顺着她的簪子流进袖袋：“宫里刚传来消息，李公公在查张大人的陈年旧账。“她故意让珍珠耳坠擦过韦逸肩头，“但奴婢不小心把蜂蜜罐打翻在账本上了。“

    洪悦抱着合同冲出电梯时，古籍书店的橱窗突然闪过蓝光。

    她触摸玻璃的瞬间，磁州窑瓷片在掌心发烫，书页间浮现的韦逸虚影正执笔勾画新的漕运图。

    当他的指尖划过她合同上的签名，磁粉凝成的银色小舟忽然载着两人姓氏，悄无声息地驶向虹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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