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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就这样昭然若揭。 之后徐桓之还又问了姜寒星一些要不要再看下尸首,尸首应当怎样处理的事,她统统摆手示意不必,徐大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都行。
循着鲛珠粉找到来此处来,是为了得到更多关于凶手的线索,如今凶手已定,哪里还有什么好看,她熬了一整个通宵,脑子早成一团浆糊,真相又这样重拿轻放,戛然而止,等到回城,如何做出一个能让林明雨满意的交代,也是项大工程。姜寒星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在进城面对许多繁琐事前,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所以远远见田间有牛车来,她也不管人家是拉什么的,腰间令牌一亮,吴荃家地址一报,车上一躺,倒头便是睡。
一直到感觉有人在戳她肩膀,姜寒星惺忪两眼一睁,才发觉已进了城,都到承平坊了。
戳她的是吴荃。她没说话,赶车那老汉也没敢走,旁边站着,还挺局促,弄得姜寒星也后知后觉的有点过意不去,她问吴荃要了些碎银,要给他作报偿,他却不肯收,说是先前跟她一块回来的那位大人,已经给过了。
谁?徐桓之?那他人还怪好的。
贾峥还在吴荃家柴房里关着,姜寒星没空在这种事上费功夫,他说不要,她也就没再给,身上斗篷掷给他,说了句天冷路滑,老丈小心慢行,而后便一路急匆匆只是要去见贾峥。
走得太急了,徐桓之别在她腰间的小纸条,她都直到站在贾峥跟前时才发现。
姜寒星当着贾峥面展开,还是先前吴荃传来的那封信笺,背后又添了一行新字:昨晚之事,若有需作证验伪处,在下必尽心竭力。
如此尽心竭力,“人好”都不足以形容了啊。
姜寒星把纸条团成一团塞进袖子里,笑了起来。
“什么穷鬼索命的传说,我是不信的。”
一直沉默的贾峥,因为她这个笑,忽然开了口。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周臣是因为我那些饭菜而死的,对吧。”
贾峥不是没见过世面人,从沈环告诉他姜寒星好像要去金桂坊见谁,他匆忙追过来,却刚到这边岔路口,就被人一个手刀砍晕,拖到这小破房子来,他便知道,什么姜寒星也对周臣的尸首周臣的钱感兴趣,全都是假的,她是在查这案子,周臣的死有猫腻。
所以后来吴荃过来问话,问什么他答什么,非常配合。
姜寒星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消息的同时,他也能从姜寒星想要得到的消息里得到消息。
如今局势对他来说不大好,但未必一点儿也不可以争,他在南七道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姜寒星拉过一个凳子坐,点了点头:“理论上确实如此。”
“可我并不知道那些饭菜有毒。”
贾峥已经努力在作镇定状了,可他说话时不由自主往前倾的上半身,还是出卖了他:“我可以提供证据,那些饭菜自我手中出时,绝对无毒。寒星,你知道我的,我就是图他一点钱财,诏狱里大多并非寻常人,收他们些钱偶尔帮他们改善改善口味,这种事常见……”
“可木薯、菊豆,鲜百合,一起吃的话,就有毒了。”姜寒星很温和地跟他解释,“也没关系,这种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贾峥不服:“那就是他自己找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姜寒星就没有再回答了,她只是看着他。贾峥那张总是写满了精明与贪婪的脸,在这样的眼神下,终于渐灰白下去。
沉默良久,他最终还是又开口问:“你是谁的人?”
“说不上谁的人,”姜寒星还是很温和,“是林明雨找了我,让我来查这事。你知道的,段百户倒台了之后我跟着受牵连,我想不想掺合的,其实我说了也不算。”
林明雨背后是王沛,这谁会不知道。
贾峥再次沉默,却仍是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周臣的那笔赃款,我绝对不会再插手,我,我这边还另有线索可以提供!你看……这样行吗?”
姜寒星眼神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悲悯了:“贾兄,你也知道的,厂公他,不至于真缺那点钱。”
最后一点希望也死掉,贾峥这才明白,不管他怎样的往上爬,一朝卷进大人物风云里,他依然是那个全然不能由自己的蝼蚁。心意实在太灰冷,脑子反而清楚了起来。他想,这么大费周章的,林明雨亲自出面,还要姜寒星暗中查找,最终结果也绝不会是为了他。
就算他或是其中一环,只要不是不可或缺哪一个,都可以有回圜余地。
贾峥猛地抬起头:“自杀不是厂公想要的结果,我也不会是。”
姜寒星很坦荡地点头:“确实。”
但他贾峥,是她姜寒星想要的结果。
回来路上,她看着是睡了一路,实际上脑子里这些事根本就没停过,梦里都还在翻来覆去。
有些疑虑一旦起就很难消,她现在没法子对林明雨完全相信,相信他能让自己事成之后全身而退,徐桓之的出现也绝非偶然,眼看顺着这根藤摸下去会是庞然大物。
这种时候,别再往深处陷,赶快抛掉手中筹码换脱身,才是上上策。
一个贾峥当然不算什么,这不还有贾峥背后,东厂作为王沛手中最利最信任的刀,其实背叛私心,人皆有之,厂公大人想要的她不能给,但如果刚好有一些不值钱的下贱人命能用来泄愤,应该也还行吧。
姜寒星站了起来:“但是都没试试看,又怎么能确定就是不行呢。”
贾峥看着她,终于明白了她究竟所谓何意。
他想破口大骂,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卑微恳求:“寒星!寒星!我知你不是这样草菅人命的人!当时段修己出事的时候,你还帮他说情了,我求你……”
原来这事人人都知道啊,姜寒星想,他们是因为这个,所以都觉得她其实心软吗?
但其实她脚步丝毫没停。她边伸手去拉柴房的门,边轻轻叹了口气:“若是能与人为善,谁又愿意去做恶人呢,可那也得是自己能活着的时候啊。”
门一拉开,吴筌就在门口不远处站着。
其实这位置或许能听见,但姜寒星选择了他什么都没听见。她走过去,很郑重也很真心地作揖:“昨晚的事,还真是多谢吴兄了,吴兄想吃什么?天香楼里我请客。”
说完,她也不管吴荃想不想去,直接一路推着他到了天香楼,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忙得脚不沾地,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她是真饿了。
不管是庆功宴还是断头饭,她都要先吃了再说。
但这样的决心,竟还是没能吃成。
天香楼门口处,她再次遇见徐桓之。
京城说大不大,也就三十来万亩,从东头走到西头,快的话一个时辰也就够,路上随便见个人觉得面熟,是常有事;说小却也不小,毕竟八十来万人,三十六坊市,徐桓之这样还见过一面的,再见她愣是没太多印象,说明只那一次后,应该再没见过了。
先前怎么着都见不着的人,如今短短半日之内,见了两次,姜寒星不会觉得这是她同徐桓之缘分忽然到,那就只能是——
徐主事还真挺爱等人。
“抱歉吴兄啊,饭今天恐怕是吃不了了,改天一定。”
姜寒星回头向吴荃致歉,又向徐桓之伸手,是一个请的姿势,袖中小瓷瓶暗中稍掀开,有液体滴落下来,落在了徐桓之肩膀往下点衣袖上。
现在白天,鲛珠粉痕迹暗淡,但纵然如此,姜寒星还是看见了十分明显荧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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