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欣湄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段垚话语中流露出的意思。
那便是别看这事儿听起来不小,实则却不用揪心……
这又是怎么个话儿说的?她怎么就没听明白呢?
要知道那关副将可是关氏的兄长,是她父王带到东北边关去的手下,并不是原本就在东北驻屯军服役的将领。
手下做出了这种意欲大开国门迎敌军入关的事儿,她父王竟不用担责?
只是也不等她开口询问段垚,叫他再给她解释的清楚些,再不然便自己多琢磨琢磨,她就觉察到何睦往她身前走了几步,又几不可闻的对她说了几句话。
“王爷这恐怕是想故意卖个破绽,趁机彻底交出东北兵权了。”
“如今与头几年可不大一样了,这兵权对王爷来说……颇为烫手啊。”
顾欣湄登时恍然大悟。
她哥哥早些天便对她说过,与瓦剌和亲外加和谈之事就是她父王一手促成的,目的便是想要早日交出兵权,不再领兵驻边。
而她自己也真真假假的跟老太君婆媳俩说过,皇上已经坐稳了江山……接下来便该在朝堂上立立威风了。
只是父王这一招真的好么?还是说仅仅促成了和谈也不足以令父王借口充分,便不得不如此自黑一下?
“那就要看王爷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了。”
何睦又耐心的给顾欣湄这般解释道。
“若王爷只想回来做个闲散宗室,从此不再担任实职,这个法子不失为上上策。”
“单只是那些闻风即动的御史们,便得中了王爷的计,帮着王爷完成这个远离朝堂的夙愿呢。”
顾欣湄这才算彻底懂了,便换上了淡定神情对段垚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只是这么一来,她也便不能再在护国公府这处别院多做停留,等段垚走了后,她就带着震哥儿去与老太君和护国公夫人辞行。
老太君闻言就笑了:“如今这天色也不早了,坐着马车慢吞吞的赶回去哪里还进得了城门?”
“左右我和你伯母明日头午也要往宫中递牌子呢,总不能住在这里等宫中召见。”
“索性咱们明儿一早一起走吧,过些天悠闲了再过来住着也罢。”
其实顾欣湄也知道这会儿回城已经来不及,她急匆匆的过来辞行,也是为了再将之前说过的话凿实一番。
连她父王都嫌兵权烫手了,她就没骗老太君和护国公夫人不是?
……只是顾欣湄到底也没想到,等第二日护国公府老太君与护国公夫人进了宫,皇后娘娘申饬武定侯夫人的懿旨在第三日便下来了。
与此同时下发的,还有一份申饬安国公府女眷的懿旨,这速度还真是快得很。
仅仅如此还不够,皇后娘娘更是派了两位女官到武定侯府与安国公府去,手握懿旨,将武定侯夫人林氏、安国公太夫人与夫人叱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皇后娘娘这是摆明了要为郡主出气呢。”
肖嬷嬷得了消息后,这般幸灾乐祸的跟顾欣湄学说道。
“那安国公府以为放出了郡主命硬的风声去,这京都城便再没人家敢求娶郡主了,将来好任由他们家捡便宜?”
“郡主可是宗室女,那谣言却在京都城传扬半年了!”
“皇后娘娘若再不申饬那安国公府婆媳俩一顿,就干等着被人非议她里外不分么?”
顾欣湄也就知道,肖嬷嬷还是不情愿她“自甘堕落”去给何睦做填房,就用这话给她敲边锣呢,甚至不惜怨望了皇后两句,嫌弃皇后出手晚了。
而她也清楚,既然皇后已经申饬了安国公府女眷,她的名声便没那么差了,至少在明面儿上是如此,哪有人再敢与皇后对着来。
只是她既然早有决断,她又不是真正的顾欣湄,怎么会因为这么几句话便改了主意?
她就只管笑着听肖嬷嬷一句一句的给她学说着,轻易也不答言。
肖嬷嬷越说越得不到回应,难免觉得满心无力可使了,话语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顾欣湄就眼瞅着肖嬷嬷又要老泪纵横,她便不等这位嬷嬷说一句将来到了地底下无法面见睿王妃,就赶紧开口拦住了。
“既是我父王已经上了请罪折子,不如等他老人家归京后再论我的亲事?”
这话倒不是她拿来敷衍肖嬷嬷的,而是她也真怕睿王不答应。
即便睿王不惜自污,也没有女儿家自己就给自己找了婆家的道理不是么?
难不成她这是生怕被父王连累婚事,便迫不及待给自己安排退路?
那她眼下和肖嬷嬷争辩来争论去又有何用?
“倒是震哥儿那里不是喊着要去宋府么?不如嬷嬷替我去给他收拾收拾,再陪着他一起过去吧。”
她哥哥顾霆回来后,便听了她的提议,立刻就将顾震挪到了外院去,又亲自给弟弟挑选了几个小厮和书童。
如今顾震想去外祖府上住几天,捎带手将她找回来的药方、连带她已经做好的两罐药丸给外祖母送去,身边没个能干的嬷嬷跟着怎么行?
可就是顾欣湄这几句话,倒令肖嬷嬷惊疑甚至恐惧起来,只见肖嬷嬷顿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直道郡主可别撵老奴走。
“老奴也只是提些建议,并不是想左右郡主的婚事啊。”
顾欣湄先是一愣,随即就忍不住笑起来,又连忙伸手将肖嬷嬷扶了起来。
“嬷嬷这是想到哪儿去了!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么?”
“我只是拜托嬷嬷替我将震哥儿送到宋府去,又没叫嬷嬷就留在他身边服侍他,不要再回来了!”
“嬷嬷你也知道,自打那天给震哥儿身边大清洗了后,他身边已经一个妈妈丫鬟都没了。
“我哥哥前些天倒是给他挑了几个人,可那些护卫小厮的,哪个能进宋府的内院?”
“我便想着请嬷嬷跟他走一趟,去了也好替我给外祖母请个安不是?”
“另外震哥儿当年不是跟着我外祖母生活了几年么,嬷嬷去了正好也替我问问,我外祖母身边可有当年震哥儿用惯了的婆子没有,若能赏他一个是最好的。”
“如此咱们和震哥儿院子间也就多了个联系,能少操些心了。”
原主儿顾欣湄是有些牛心左性,身边的嬷嬷丫鬟等闲左右不了她,也说服不了她。
那就怪不得肖嬷嬷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顾欣湄记恨她方才的劝导,便要将她撵走。
可即便如此,等肖嬷嬷被顾欣湄安抚好了离开后,顾欣湄也忍不住暗笑了起来。
原来若是出现奴大欺主的事儿,还可以拐弯抹角用这种法子打压下人呢?
这大宅门里还真是弯弯绕多得很,一时间叫她有些应接不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