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欣湄却是有些失望。
之前碍着老太君和护国公夫人都在,喜姐儿又那般不配合,她给两个孩子诊脉便有些潦草收场,只摸出了孩子体内有热物残留的迹象,却没来得及弄清是什么药物。
敢情林氏竟给孩子们用上了红参,说不准还是明目张胆用的,无论谁提出质疑,林氏只需要一个“孩子们太虚弱需要补养”的说辞?
那这结果可不大叫人满意了!至少这无法成为坐实林氏要害死孩子们的罪证……
可是再想到她其实很该为孩子们庆幸,庆幸那红参带来的弊端很好清理,总比孩子们真中了毒强多了,顾欣湄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哗啦一声便落了地。
她就拍了拍庄朝云的手肘,笑着安慰起来。
“云姐姐也别太生气了,我倒觉得只要孩子们少受些罪,没真被他们那继祖母害死,便是老天爷睁眼了。”
想当初她身为程敏时,也没少和林氏这位继婆母打擂台,她虽然嘴上从不饶人,回回都将林氏气个半死,实则她哪里占过什么便宜?
最后还不是林氏比她狠辣阴毒得多,一招出手便将她害死了?
她是死得冤,可死过这一次到底叫她想通了,对付林氏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她只需要比林氏更加狠辣阴毒便是了!
再换句话说呢,既然喜姐儿和福哥儿无恙,又有护国公府这般悉心护持,弄死林氏这事儿便不着急,至少她顾欣湄不着急。
她还等着亲手要林氏的命呢!
若林氏眼下便被护国公府拿着几个证据很是轻易的弄死了,她可不解气!
劝过庄朝云之后,顾欣湄也不久留,立刻就起身告辞了。
喜姐儿和福哥儿既然已快无恙,又知道王太医不是个庸才,她也就放心了不是么,何苦继续留下去大露马脚。
庄朝云也不挽留她,反而觉得准小姑真是善解人意。
她陪着她祖母和母亲从昨儿头午一直忙到现在,忙里偷闲的一共没睡三个时辰觉,她也实在累得不善,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顾欣湄便在庄朝云的相陪之下一路到了护国公府的垂花门,却也不等上车,就见门外远远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她的夫君何睦又是谁!
等他人离得更近了,她更是眼见着他一脸的凝重和焦灼,想来也是刚得到护国公府报去的消息,说是一双儿女高烧不退,就匆匆赶了来。
顾欣湄只觉得鼻子一酸,随即就满腹都是委屈,使得她忍不住就想迈开脚步投进他的怀中,像过去一样轻声与他诉说。
“福哥儿长牙发了高烧,整整哭闹了大半夜……”
“奶娘带着喜姐儿学走路也太不尽心了些,竟将孩子的下巴蹭破了一块油皮,心疼得我到现在还胸口咚咚乱跳呢……”
可她如今已经换了样子,想来他再也认不出她来了吧!
那她的委屈甚至冤屈,又该对谁诉说呢?
顾欣湄就这般愣愣的站在垂花门前,愣愣的看着何睦越走越近,昔日的枕边人,如今却已成了陌生路人,怎么一个叫人心痛了得。
庄朝云却是以为顾欣湄这是突然遇上了外男,便有些失措了。
她就轻轻拉了拉准小姑的胳膊小声笑道,荣敏不用怕,这就是喜姐儿和福哥儿的父亲:“我姑母家的大表哥。”
顾欣湄倒也还算机灵,忙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这时何睦也到了近前,她连忙垂下头。
何睦之前赶过来的脚步虽急,人却颇有些心不在焉。
他可是一心想赶紧去瞧瞧两个孩子呢,那他又哪里有工夫四处观瞧、再及时发现表妹和一个陌生女子就在他前面不远处?
如今再想回避也来不及了,再听得表妹口中唤那女子叫荣敏,他便知道这女子定是表妹的准小姑了,就颇带歉意的向顾欣湄抱拳赔了一声不是。
“是我急于赶路太过唐突,还请郡主莫怪。”
“何大爷不用多礼,若从云姐姐这边论起,我也该称呼您一声大表哥的。”
顾欣湄勉强按捺住心头的千丝万缕,很是温和的笑回了何睦一个福礼。
“大表哥是来探望您那一对儿女的吧?刚好我也正要回家去呢,就请云姐姐带您进去吧,我这便告辞了。”
她心里是巴不得再多留一会儿,好多些与何睦接触的机会,继而替自己缓缓营造个重新嫁给他的机会。
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勇往直前、却偏偏太过良善的程敏了,她已经死了一回,她必须长点记性,长点心眼儿。
一个未婚夫才死了几个月的女子,急着往一个刚死了妻子没七天的鳏夫身上扑,这话好听么?
就算她敢仗着身份强买强卖,何睦就不会反感么?
她要的可不止是重新做回他的妻子,她要的更多,那她就得徐徐图之,急不得!
何睦既是急着探望儿女,此时见顾欣湄如此善解人意,多一瞬也不停留,倒是正中他下怀。
他便弯了弯嘴角又抱了抱拳,算是与顾欣湄告辞了。
只是他又哪里知道,他这一笑有多苦,有多牵强,惹得顾欣湄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还一直都在回忆他这个苦涩的神情,几次都险险湿了眼眶。
而他和她更不知道,庄老太君之所以匆匆叫人给何睦传了话,叫他速速赶来护国公府看望两个孩子,竟是在老太君得知顾欣湄“老谋深算”之后,突然生出的一个主意。
老太君是这样和护国公夫人商量的:“荣敏郡主早几个月刚死了未婚夫,今年又有十七岁了,还没个亲娘替她精挑细选的,想来也不大好嫁了吧?”
“那你说……若是我们娘儿们给郡主和你大外甥做个媒,这能成的把握有几分?”
其实这也不算老太君痴心妄想,而是在大熙朝的确如此,就算顾欣湄身为宗室女,十七岁的女孩儿出嫁都嫌晚了些,更别提未婚夫的人选还没着落。
更别说顾欣湄七岁就没了生母,临出嫁前又死了未婚夫,外加上关氏母女刻意替她“营造”,她如今在京都城已经没了好名声——很多人话里话外都说,这位郡主命太硬。
护国公夫人却是难免被吓了一跳。
“母亲既是也说起她的命太硬,就不怕她即便真能嫁给大外甥,也会妨克他?”
老太君扑哧一笑:“你当睦哥儿的命就不硬了?我倒觉得两个命硬的合该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