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睦被顾欣湄问得直叹气。
他的敏敏就是这么善良,甚至可以说是不谙世事——竟然对大宅门内的肮脏手段了解得这么少。
这也就怪不得程家岳父当年说什么都不愿意叫她嫁给他,而结果……也被岳父言中了。
不过何止是敏敏不懂那些恶毒手腕?他过去不是也不懂,便将她置于了死境?!
好在他在她去世后便恶补了一阵子,如今可以说是内宅手段一门儿清了。
他就悄声给她讲道,谁家谁家的女眷出门上香,马车突然坏在了路上。
“别的车若是也都停下来等待这辆车修好,路便会被堵死,五城兵马司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那么等到这辆车修好后,你说会何去何从?还不是故意叫这个女眷坏了车的人想让她去哪儿就去哪儿。”
“单只说我知晓的,这些年来的京都城就不止出过一件两件相似的事儿了。”
顾欣湄登时哎呀了一声,随后慌忙掩了口,却也忍不住惊讶又气愤道,你若不说起来我还忘了。
“就在今年正月里,林氏带着我和汪氏出门赴宴去,我的车就坏在了半路上呢!”
“只是你也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怎么可能乖乖的让我坐在车里一等就是好久。”
“我听车夫一说车坏了,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修好,我便立刻下了车,下了车后,林氏和汪氏的车却已经没了影儿。”
“我哪儿知道她们安得是这个心呢,我还以为她们只是不想带我去赴宴,脾气一来索性走着就去了设宴的主家。”
那时的她本就是上京城有名的女郎中,还怕抛头露面不成?
“敢情如今被你这么一说,我若是不下车,回头还指不定给我拉到哪里去呢,我便得成了有口说不清的失贞之人了?”
何睦耐心听罢她的话,双眼里满满的全是寒冰。
原来林氏和汪氏早就对敏敏动过手?
只是那时的她们不敢直接要了她的命去,便打算先污了她的名声,转头或是逼她自裁也好,送她去家庙修行也罢?
他便让她告诉他,当时赶车的是谁,跟车的婆子又是谁。
等她将名字都说给他听了,他便冷笑道:“我正愁是叫我的人赶车跟车,还是另外收买呢,如今便用这两人更好。”
这也就算得上是一箭双雕了,那两人当初既能被林氏如此指使,等汪氏再在这两人身上栽了跟头,也别想怪到他何睦身上来。
而那两人……也别想活着回到武定侯府去了。
到此为止,何睦与顾欣湄也算是真正展开了暗审汪氏的计划。
何睦又将汪氏落网后应当关押在哪里跟她讲了,叫她只管在家等消息,便将他这次带来的医案交给了她。
“你先拿着做个样子,等你那位族叔来了,你便可以将你族婶隔三差五的请进府来请教请教。”
顾欣湄闻言一脸欣喜:“我族叔给你来信了?他答应出山了?”
其实程家哪是彻底的寒门呢?
在前朝时,程家祖上便是杏林世家,很得前朝时的皇帝与勋贵们信任,可惜在前朝灭亡时便败落了,败落的一塌糊涂。
等大熙朝建朝后,程氏族中虽然还有个把子弟没扔了老祖宗的东西,却也不敢太过张扬,只怕被按上个前朝余党的罪名,身上的医术也就勉强糊口而已。
好在如今大熙朝已是历经四代皇帝了,到康盛帝这里便是第五代,程家的那点儿事想必早就无人记得。
在顾欣湄去与何睦过户医馆药铺的地契时,她便跟他提起了老家有位族叔,医术高明得很,族婶也是位擅长千金科的女医,若能请来替程氏医馆坐镇再好不过。
“你族叔给我的来信就夹在医案里头,等你回了后院可以慢慢看。”何睦笑着跟顾欣湄卖了个小关子。
“回头你若还有什么要叮嘱的,需要我再写到回信里,你就差人告诉我。”
那位程老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谨慎了些,想来也是被当年程氏先祖的下场吓坏了。
可就像敏敏所说的,连他丈人程郎中都在京都城行医这么些年了,也没有半个人想到前朝那个程家,那位族叔又何苦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流连于山野,十天半月也未必赚得到一笔诊金。
其实说到底,那位老先生与敏敏一样,人若是有着一身本事却不能淋漓尽致的用,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于是敏敏就要从现在开始“学医”,程老先生虽有些含含糊糊的,最终却也答应出山。
……时间转眼也就到了第三日,一大早起来,武定侯府前院后宅便都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林氏虽然至今没令何睦对她低头,答应替她去府衙周旋她的奇珍楼,可武定侯答应她,再从侯爷掌管的庄氏那半份嫁妆中给她拿出两家铺子,细论起来还是她赚了。
而她虽然已经没了三品诰名,到底还是位六品诰命夫人呢,她就不信那个佟德章佟同知敢叫人拉她过堂。
再说了,奇珍楼的那套丹凤朝阳头面可没真惹出什么事来,若因此便罚没了她的财产,看她不去都察院告那佟德章一状!
她既已经思量好了对策,便只管静下心来,先一心筹备三儿子的喜事。等今日去安国公府下了大定,十几天后再摆个订婚宴给三媳妇长长颜面。
这样即便继子何睦真娶了那个荣敏郡主做续弦又如何,安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可不比郡主低多少。
而那荣敏郡主还差点成了秦氏的嫂子呢,一个名声尽失到只能给人做续弦的女子,一个克母克夫、差点就成了寡妇的女子,在秦氏面前哪里还有颜面可言。
倒看荣敏郡主进了门后,如何应付她和汪氏、秦氏婆媳仨!
林氏就一边这么美滋滋的想着,一边笑逐颜开的挑选着待会儿要戴的首饰头面,忍不住便轻哼起了老家的地方小曲儿。
谁知等她才选定一套红宝石镶嵌的紫金头面,正要交代梳头丫鬟用软布将头面擦拭擦拭,就从镜子里瞧见桂嬷嬷惊慌失措的进了屋。
“夫人……”
“侯爷的书房失窃了,先夫……庄氏的那些嫁妆铺子地契全丢了!这些年的收入账本和头半年递进来的银票也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