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与玉容娉朱雀,留无计,来无计。
盈盈水南,枉了痴心几去。
烂漫扑蝶十年梦,送无期,去无期。
借问来时何意趣,雪难消,天同亦。
巍巍劲嵩,迢迢永夜难及。
千帆重九相逢世,昭烈烈,更踽踽。
——《北溟史诗·昭烈皇后词》
回北溟航船扬帆那一刻,已是又一年四月,吟柳新纳绿,红晕花梢头,羽山岛上火红的娩仙华花开的艳丽夺目。去年冬天,最让人振奋的消息莫过于北溟新战船下水实验的成功,尽管,那销金融铁的罗倭黄火药让这振奋略略减低,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多线开战的罗倭在青镜长峡、卫羽城和青州、东都的挫败,让原本颓丧的气氛一扫而空。新越庆麦山一线广博的铜铁矿产,在北溟坚强的国商开发下,焕发出一种新的实力。
然而,此时罗倭仍在新越东北肥沃之处占据满洲里、阳平、雍平、涿州与新越军频繁交战,而北溟夏密岛、枫岛和琉岛也尚在罗倭掌握中,罗倭本土灵、兴、书、舞四个岛屿与之遥相呼应补给,顺道劫掠过往商船商队。此番更新士兵与战船等等,也是为了退役水师战船的商队护航,以及协助切断罗倭海上商船商贸补给的使命。战事也非一时半刻之算,前线所战各种,俱是国家极综合之素质,补给亦是重中之重,若无督办粮饷的郭攸之,若无周旋贸易以使得战事内外各方共赢的付邵,若无奔忙军械的宋仲方,若无无数我并不知晓,却也在为此真心实意辛苦奔忙的人们,何言保家卫国呢?
匆忙的过完喜忧参半的新年后,换防换岗换装备的种种军务从容繁忙。直到四月,我与秦清等人才随着靖亲王踏上回程。然而,航船启动后不久,在我们惊异万分的注目下,靖亲王拿出了一道密旨,旨意明确的说,着靖亲王与祝将军与前来接应的南洋水师新战船一道南下,参与指挥夏密等诸岛的战事,只有秦琼与我两人,被点名率领返航鹏城。
“为什么是我?”我突然接旨,不明圣意,只得不解的问靖亲王道“可是,可是末将愿意随王爷和将军们一同前去助战夏密诸岛啊。”
“哈哈哈,”靖亲王咧开嘴笑了,双眸含笑,难得的风趣道“付将军是觉得朝廷这旨意棒打鸳鸯了吧,若是付将军同秦清将军一起返回,那一定是求之不得。”
我虽脸皮甚厚,但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个军人,把儿女情长看得如此重要,且为主帅所查,也无甚值得褒扬的,可是,还是又说了一句道“只是,末将还愿随王爷多学些东西,末将想学习水战之事,岂料王爷似觉末将鲁钝,将末将遣开了。”
“你啊——照你这么说,那秦琼将军也是本王觉得鲁钝,遣开了?”靖亲王又笑了,双掌拍了拍两膝,坐下,一手压下我的肩膀,示意我也坐下,对我道“罢了,想必不与你说清楚,你又要多想些什么。非是本王觉得你鲁钝,而是朝廷看到此番战报之后,觉得你在对外出使之事上有更大可用之处,总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永远都是付相公一个人对外对外所有事在奔忙吧?”
“王爷是说,主上有意让末将随付相公学习使节外事?”我闻言又疑惑道。心中却不由有些存疑是否北溟担心我这个新越旧臣偷学了他们的新战船技术去,当下有些迷糊。
“嗯,”靖亲王说,“别瞎想了,乃是姑姑的意思,如今两军协同作战初见成效,自然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才是。”
“长公主?”我这下明白了,大概我要被用在外事活动中行些谍报之事吧,于是也不再问,便点了点头。
“你还犯难,别看多少将士羡慕你们这些能够回乡的人呢。”靖亲王又安慰鼓励我道“学习海战,来日方长,也不在这一刻两刻。”
我方领命而去。
辞别秦清每次都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别说我这般就是娘娘腔,军中有几人不是如此呢?好在秦清出身将门,早已习惯这等事,倒是洒脱的紧。临送别,还直不忘将我们这些须眉男儿打击一番,说什么,是因为她比我们有大将之才,能驰骋沙场,所以留下她,让我和她兄长回去北溟。
我与秦琼也是被这个小女子噎的只能宠溺的笑。
回程的航路很是顺畅,并未遇到怎样艰险阻击,我们顺顺当当的回去赴命,由伶仃洋转入长江后,我与秦琼在甲板上眺望,春时阳光洒在宽广的河面上,粼粼耀眼鎏金波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再转入汲河沿岸时,隔着不远,便见到一片引了水的荷塘,今年鹏城暖意甚早,此番时节,鹏运天池里虽无荷花,然荷叶却已然亭亭如盖,吹面温润的杨柳暖风掠过,若一片此起彼伏的碧波绿浪。待到了鹏城,一下子重回人间的感受更油然而生。
由于靖亲王和祝将军还未归来,虽则此番大部分第一次前往的水师士卒都随之换防,然而并未举行很大的欢迎仪式,迎接我们的是法事执事长魏浩和商事执事长齐思源。这两人都是付邵一手发现提拔,此番也只是三十多岁年纪,年富力强,两人皆着圆檐边文官凉帽,同色加贺染青蓝色窄袖春袍,炮上图案亦是同样文三品孔雀补服色,只各自外罩不同样式纱衣披风。
魏浩皮肤有些健康的小麦色,乌修眉细长眼睛,高鼻高颧,唇齿朱皓分明;齐思源则面如玉色,微微垂下眼睛时眼尾微扬,微微睁大双眼时眸若秋水乌黑深沉。两人同时上前来与众将彼此行礼,魏浩便拿出方均诚圣旨,犒赏三军之后。秦琼便被着令前往嘉谷城,进行新旧军的调配和护航镖队的改建。而因秦清未归,虽是付邵已然为我向秦老将军提了亲,秦义将军亦已允准了此番亲事,却还要等清儿回来方能论及婚事,所以让我这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心情,颇为无奈。
回到鹏城第二日,宫中就来了旨意,说是长公主名我入内议事。因长公主早年丧偶,太后不忍其在外孤单,便一直召回在后宫居住,兼之为方均诚出谋划策,乃是北溟谍探第一人,心计深沉长远,于皇室更是赤胆忠心不消疑虑的为北溟国运筹谋。所以我尊了旨意,接了令牌,随了宫中随侍的公公所引黄盖黑锦马车入宫。因幼时在新越的认识,我一向以为外臣不易入内宫,乃是一条规矩,然而,进了北溟内宫,我方才发现,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乘着马车约莫过了两道宫门,便有人来打起车帘,从门口步行到长公主的栖霞殿,途经渊天殿和临芳台,虽在同一后宫内院之中,却是如李聪实所言,各楼台连院各自独立,从建设样式到楼台坊厢各方面皆是各具特色,想必各自皆是自家设计落成,也是自家管理日常,只到太后寿辰等重大节庆时,方才一处聚会于万园之园梦蝶廊中。渊天殿乃是一处供主上方均诚静坐冥想之楼台,台周俱是汉白玉铺就的阶梯,有坛墙两重,形成内外楼台,坛墙南方北圆,兼之以方台圆塔形状以示天圆地方,有通幽意神之敬意暗含,但因鬼神之说并非北溟精神所推重,所以只踞后宫西南侧一角之地,并不做重地祭祀之用。而临芳台则是四皇子礼亲王与八皇子睿亲王的母妃蒲妃娘娘所居,举目看去,是一二进院楼台,再定睛看去,却是一四进院落,前有穿堂殿式解构,东西耳房各改了通道,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后出廊。细细再看檐下形状若施斗拱,梁枋饰以樊影彩画,万字锦底门后扣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窗为步步锦支摘窗,别是一色风情。整个后宫中不乏外臣奉命匆匆往来,也有些服色类似才人,世妇、婕妤,甚至于嫔妃,一个个锦装绣裹,玉映金围,但是个个来去匆匆,似各有公务一般。
我思忖着,北溟虽未明旨妇人不得干政,但是这些内宫妇人一向是不可能干涉政事的,然而却又各自奔忙,令我颇为疑惑。谁知那前来宣旨的太监,倒真似长公主身边的人一般,水晶心肝玻璃人,看我脸色,便知道我迷茫,于是和我温言道“那些前来的并非朝臣,而是商贾,这些商贾们啊,终日与娘娘们攀谈些小生意,让娘娘们偶尔露个脸,宣传宣传其商品什么的,再回馈些小东西,也有娘娘头脑敏捷的,自己也有小生意要打理,自然并不避讳那些。咱们主上英明潇洒,何等人物,况且又并未招惹那老夫少妻,未有真情之年轻女子入宫,所以,自然是贯彻国策,让各位主子也有个念想事由,不至在内宫之中靡费金银,争宠不朽。”
见我不由连连点头的样子,那太监又说“但论那国政,咱们长公主,栖霞殿,那才是内宫头一位主子,只有长公主啊,才有这个韬略,这个本事,也有这个信任恩宠,能操持国政,在内宫会务朝臣的。不过啊,咱们长公主,是极有分寸的,平时能入见的外臣,哎呦,那也是极少的。”
我又赶忙点头,心道那是自然,长公主何等聪明秀慧人物,且又长期孀居,怎会不知风评为何物,所以所用谍探,一概多是女子为主,凤凰阁便是名义上在四皇子礼亲王母舅家经营下,其实一干斥谍女子皆是长公主手中暗哨女校的精锐。但即便如此谨慎,不也还是传出了王庚之事么?可见风评之事,亦风亦评,殊难预料。心中自是一路想法连连,面上却恭谨的很,嘴上连连说,“公公提点的极是,还未请教公公怎么称呼?”
“咱家小齐子,”那位公公面上仍然是不改温和表情道“付将军里面请,主上和长公主正在里面,等着召见将军呢”
说话间已是到了栖霞阁,栖霞风门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相通,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折向南与相接,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阁内面阔七间,之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两梢间则俱是砖砌坎墙,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四座陈鎏金铜香炉冉冉生烟。
“齐公公有礼。”我微一摆手,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掏出银两来给这位公公,却又想了想,方并没做什么,就此见礼,进了殿门。便见方均诚在殿内正手一张红风木官帽椅子上坐着,背后是秀凤锦屏,旁边一侧,则侧坐着位容貌明丽的宫装女子,似笑非笑,秋水凝神,澄澈的眸子似上好的琉璃静谧剔透,肌肤娇白雪玉,青烟剪成罗口,不怎样淡抹浓描画,却是风韵潇洒的紧。旁边侧立的侍女绿色缎面裙裾,鹅黄纱罩外袍,低眉垂目,恭顺立着。
于是我忙行了拜见,致了礼道:“末将付延年,见过主上,长公主殿下,未知传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方均诚与长公主彼此对视一笑,长公主便盈盈站起身来,从金缕漏刻的袖口中取出一物,笑对我道“将军可记得此物?”
我双手接过,见是那日我给王庚,让他探寻端倪的那张破羊皮,便答道“末将记得,此物乃是末将交与王庚相助琢磨些端倪的。”
“此物从何而来?可从实说与我们听来。”长公主笑意阑珊。
“是,末将不敢隐瞒,此乃末将随宁亲王与李将军一同前往新越寻求同盟时,新越青州主将宇文免将军之子宇文勇将军交与末将琢磨之物,但宇文勇将军并未告之末将从何而来,末将当时思忖着应是从其所败倭将身上搜得的,便也没有细问。”
“这可是件要紧东西,”长公主凤目轻瞥,道“宇文勇给我北溟这个人情倒是不小,只不知你是如何让他们对我北溟施以援手的?”
“末将以为,此非为我北溟而已,对新越,亦是十分有利之战机,”我恭敬道“大敌当前,宇文勇将军应当只是存同仇敌忾,为国尽忠之心。”
“好了,”长公主挥挥袍袖,利索收起了那羊皮,说道“此物乃是罗倭军中所用之烈性黄火药之使用细节,甚为有用,虽则被毁去了一半,然而,必定也是拼死才抢到的东西,对我军颇为有益,无论怎样,宇文勇将军对我北溟是有友善之意的,他给你此物之事,你可要确保不会外泄才是。”
“末将明白。”我抱拳遵命道。
“好了,把人带出来吧,”长公主转向齐公公道。
齐公公领了命,自去角门处携了一队稚童前来,约莫二十人样子,那些稚子不过蒙学年纪,却男孩儿们各自做武士束发状,着罗倭式衣袍外套,长着小袖,皆是黒紋付羽織,腰间似模似样的挂着饭团和武士木剑,十足的罗倭武士家居姿态。女孩儿们则着白色加贺染罗倭裙,戴着金色立乌帽。齐公公连打两下拍子,女孩子们便甩动白色袖子翩翩起舞,优雅飒爽。又轻咳一声,则着木屐牵动小碎步而出。男孩子们也演艺一番剑道击刺之术,方随着下去。我犹自看着猜测,这是要给我安排个什么任务。却听方均诚随意的说着“付将军看这些孩子,将来随将军出使罗倭时,可用得上。”
我听罢有些错愕,却不知这出使罗倭从何说起,又不能反驳,只得避开那一句,只捡的后面那半句道“主上与长公主的眼光,都是极好的,定能为国效力。”
方均诚又拿出一柄与他的圆月弯刀极其相似的圆月弯刀,郑重其事递给我道“知道将军一直心仪弯刀,答应将军任务完成归来时相赠一件趁手武器,如今,可是兑现了哦。”说完哈哈大笑。
我看去时,那刀柄诸多设计皆与主上的圆月弯刀一般无二,只是所刻之字不是主上的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而是“万里随君拼一笑”,果然是深合我心意,我很是开怀,却又不由辞道“此虽宝物,但君子不夺人之美,且主上只是答应赐末将件趁手兵器,怎能让末将与主上爱刀撞了样儿,末将惶恐”
谁知长公主竟径自上前接了刀,直放在我手上,道“有什么好讲究的,主上要抚慰忠臣良将,你应从善如流才是,推脱岂非让主上不好开口使唤你下来的重任?”说完,笑的很是爽朗。
“臣不敢。”我只得愣愣拿了刀,道“谢主上,未知主上有何差遣?臣自当万死不辞。”
“这也并非孤的主意,乃是付相和皇妹的意思,”方均诚道“他们皆因此番联越海陆共同作战一事,觉得你颇有外事之才,如今正值新越愿与我北溟进一步协同战事之际,孤也认为,付相日理万机,辛苦非常,而将军正是主持外事之才,当为付相与孤分忧。”
“这,”我本想推脱,却看到长公主微微摇头微笑,便也不做他念,道“臣必定竭尽全力,为国分忧。”
却见方均诚与长公主又彼此相视一笑:“近些时候,新越使者便会前来,详谈今后两军合作协同作战之事,此番孤决定由你主持此番外事,争取两军紧密合作,以及我北溟与新越共享其铜铁矿藏与技术经验之事的个中细节——只是,该留的,定要为我北溟留下。你自是聪慧的,应当了解主上的心意。”
“是”,我恭敬道“末将遵命。”
“若是有何难以把握之事,皆可从付相学习,亦可入见皇妹请示,”方均诚双手捏了捏眉头,又转向我道“你尽可执此圆月弯刀入内,宫外侍卫见此句式弯刀,必不多问。”
“臣遵旨。”我继续敛着神色认真道。
“好了,宋贵妃姐姐一定很是想得知些前方战事,和两位王爷的事。你既正好前来宫中,也应前去拜会,开解说明一番,才是正理,”长公主一边继续嘱咐我,一边对着方均诚笑了笑,又向我道,“等下让齐雾引你前去姐姐朱雀楼中吧”
“是。”我又答道。接着便依例随着齐公公从长公主殿中出来。
栖霞殿外,繁密的捆石龙,鸳鸯藤,夹竹杨桃与桃清阴树都在这五月开的极好,攀着廊檐交错,我看着这满树繁花,辉映落霞,一片升平景象,空气幽冥湿润,无限诗意冥冥迷迷之景象。
随着齐公公向东南行去,不远处便是朱雀楼了。这朱雀楼台高十丈许,台上又建五层阁楼,楼顶又置铜雕朱雀高一丈五,雕栏玉砌,朱雀舒翼若飞,栩栩如生,旁边的望风台有观星之用,独立高耸,以下各层亦是错落有致,台下引汲河水经暗道穿朱雀台流入成为源头活水之湖泊。听闻,乃是主上与宋家结亲之日,宋家为爱女出嫁,精心备办之嫁妆,当日宋妃入宫之时,大赦天下,更于朱雀楼台大宴群臣,据说当时之觥筹交错,文人墨客,武将风流皆对酒高歌,鼓乐喧天,歌舞拂地,盛况空前。虽然而今赐居于此的宋贵妃娘娘心性娴静,早已不好歌舞喧闹,但是登临此地,仍可处处看到方均诚情有独钟的匠心赐予和垂爱。也难怪,一个家族显赫的女子,又有靖亲王,宁亲王两个那般争气的儿子,和一位据称乃是才华横溢不让当年子建的才女瑶月公主,一个女子,有这般命运,当是人人艳羡的吧?
我自想着,便已来到了宋贵妃面前,行礼自报过姓名后,贵妃便赐了坐下说话。我抬头看时,见这宋贵妃娘娘虽然已育有两子一女,想来也与主上方均诚年纪相类,却身形依旧,发长六尺,光可鉴物,双眸如墨玉灵动,浅笑微颦,丰华入目。连身侧侍女,亦是淡雅秀美,看去娴雅聪慧。宋贵妃说话柔软缓和,先是看向齐公公,道“是长公主妹妹有心了,真是有劳公公。”
“岂敢,”齐公公笑容可掬道“那付将军与娘娘此处叙话,老奴便先退下自去办差了,需要老奴前来引导之处,娘娘吩咐小的们来通穿便是。”
“公公客气,”宋贵妃也很是客气道“一会儿我自差人将付将军送出便是,公公事务繁忙,真是有劳公公了。”说完,旁边的侍女便自去引了齐公公出去。
“付将军是前线归来,真是辛苦”宋贵妃幽幽将目光投向我,缓缓道“不知本宫那两个儿子,在前方可好?”
“王爷们骁勇善战,英武不凡,且洪福齐天,娘娘不必担忧,我北溟水师,定不辜负主上期望。”我答道。
“哎,什么期望不期望的,”贵妃娘娘以手抚了抚额头,道“本宫自从他二人出征前去,便日日担忧,真是恨将他们生在这皇家,不若商贾之子,尚可安享富贵啊。”
“娘娘慈母情怀,实属常情,然而王爷们各自有功夫韬略,胸怀万里之志,毕竟是男儿心肠,总是想建功立业的。”我想到今次回来,依约有些听闻宋贵妃娘娘因主上由着皇后娘娘心意,将两位王爷同遣去前线,故而颇有些怨怼冷落之情。便开解安慰道。
“建功立业又如何呢?”宋贵妃娘娘缓缓道“我自知只是个妇人,虽也有报国之心,却总是挂怀自己的夫君,儿子,不愿他们轻涉险地的。”
我点着头。心中却不由想到,难怪长公主说让我前来开解,想来宋贵妃娘娘倒并不是个宫中好争权位的女子,想要儿子的平安,故而对主上一下子将两个儿子派往前线,是有些郁郁的吧。但我既然前来劝慰,总要说些让娘娘高兴的才是,便道“娘娘有所不知,末将见两位王爷,兄弟之情笃厚,宁亲王处处以兄长为榜样楷模,靖亲王更是在军中威风八面,人人知王爷们不俗,也都说,定是娘娘宅心仁厚,福德广布,才有二位王爷此番人才,赐福我北溟。”
我知此言说的,自然是做母亲的无人不爱听的,果然,宋贵妃微微笑了,叹道“罢了,这些大事,大志,又哪里是本宫这个妇道人家知道的呢。倒叫将军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