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眼尖:“还能是谁,定然是京城林家的女儿林柠溪吧?称呼她一声小姐,她倒也不配,一家子穷的差点揭不开锅,能坐驴车来很不错了,我只当要骑驴来呢。”
众人就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
一时间大厅里欢声笑语,茶杯叮当,钗环摇曳。
有位穿鹅黄色绣白色玫瑰花瓣,头插玲珑八宝点翠簪子的女子吃了个马蹄,撇撇嘴:“这么难吃,也算好东西?秦家是怎么待客的?好歹是伯通侯,府里的好东西都藏着不拿出来吗?”
伯通侯也算皇帝的宠臣。
秦府的规格,也是数一数二的,单是这大厅里的摆设,那些唐三彩,字画,便要上千两银子,就是楠木桌上那套白底青花茶具,便值二三十两银子,相当于普通人家两年的花费。
这个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瞧着十五岁上下,周身富贵,只是头发稀薄,那么大的脑门,在上头铺一张凉席,都能当床睡了。
听她挑剔的语气,便知道她不是凡人,于是谁也不敢接话。
大厅里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有些尴尬,便低头笑笑,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跟小菊花开了一样:“我说这马蹄难吃你们就相信啊?呵呵,你们怪傻的,你们说,那位林家小姐怎么还不到啊?秦夫人就快来了,哪有让主家等客人的道理,她也忒不懂规矩。”
这话,成功把导火线引到了林柠溪身上。
众人这才讪笑着答言。
有的说:“那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怕是临时打退堂鼓回去了。”
有的说:“听闻她身子不便,或许……没有脸面见咱们。”
林柠溪要是听到这些话,一定蹦出来掐腰呼喊:“你们别瞎说,我不是貌美如花在这里吗?”
可惜如今她在秦家厨房里。
她也不愿意去厨房,谁让秦家的厨房比林家的客厅都华丽呢,铺着大理石的台阶上,两扇门雕刻着鱼跃龙门,若不是看到后墙上挂的腊鸡腊鸭,林柠溪真以为这是秦家会客的地方。
进了秦家大院以后,有两个婢女端着马蹄给林柠溪及林母行礼,只说随她走就行,然后就把几个人带到厨房里,一个婢女端着脏的马蹄,上面布满泥土,婢女把脏马蹄往地上一放:“你们在这儿吃马蹄吧。”
桃心还欢欣鼓舞的蹦跶:“秦家人太好了,一来就有东西吃。”
林柠溪却觉得不对劲儿,为什么婢女走了,把门也关上了,自己来秦家是赴宴聚会的,又不是来给秦家烧火做饭的,蹲在厨房里算怎么回事?难不成秦夫人会下榻到厨房会见各位?然后顶着炊烟剁着萝卜跟各位交流感情?
明显不可能。
林母却让林柠溪稍安勿躁:“秦家人把咱们领到厨房,一定有她们的道理,咱们耐心等着便是。”
等下去的结果就是厨房冒烟了。
白烟四起,盖住了腊鸡腊鸭跟墙角的木材,不知道的,还以为放了烟,一会儿有娱乐节目要开始呢。
桃心受了惊吓:“不好了,不好了,厨房里着火了。”
那烟明明从门缝里进来的。
风夹杂着烟从门缝里进来,一直扑到林柠溪脸上,厨房里的烟很快聚拢到一起,林柠溪忍不住咳嗽起来。
有人在门口点火,故意用烟熏自己。秦家人忒不厚道,这是要把自己做成烧烤吗?
林柠溪的脸很快像花猫,黑一块白一块。
桃心急的要哭了:“小姐,怎么办,咱们会不会死?”
林母还菩萨心肠:“秦家一定是着火了。哎,咱们出不去,竟不能帮着扑火。”
林柠溪鸭子似的,迈着大步子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林母拉住她的衣袖:“柠溪,你斯文一些,步子那么大,跟个汉子似的,人家看见了笑话。”
秦家人把她们关在厨房,自然是不想看见她们了。自己在厨房里正着走还是倒着走还是横着走,秦家人又怎么会关心?
桃心试着用一根圆木去撞门,可圆木只有胳膊粗,管什么用。
林柠溪悄悄运气,气冲丹田,嘴巴鼓的跟吞了个蛤蟆一样。
她退到厨房后墙站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门口奔去,奔到门口,飞起一脚,“哐当”一声,门掉了一扇,直接把秦府婢女砸下面了。
林母惊的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个飞奔的女子还是自己的女儿林柠溪吗?小时候就教自己的女儿行若杨柳扶风,怎么刚才她力气大的,简直力拔山兮气盖世啊。
桃心崇拜的问林柠溪:“小姐,你怎么知道能把门踢开?”
“我也不知道,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真踢开了。”
林柠溪只是想着,秦府家大业大,秦伯通是皇帝的臣子,府里使唤的奴婢小厮黑压压一大片,那府里的治安一定很好,各个房间装个门估计是摆设,或许厨房的门也不牢固呢,没想到被自己猜中了。
秦府大厅。
秦夫人着四喜如意云纹锦缎敞衣由贵妇陪着说话。
“秦夫人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如今玄昭都十四五岁了,秦夫人的皮肤还吹弹可破呢,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一个穿暗花缎裙的妇人陪笑道:“虽我姿色不如秦夫人,不过我女儿琳琅可是京城里数的着的好姑娘,琳琅,快见过你秦伯母。”
叫琳琅的女子羞答答的行礼。
妇人笑道:“我这女儿,自小熟读《女戒》,闺阁中的针织活计也都很通,性格温婉,脾气极好。秦夫人觉得呢?”
秦夫人只微笑着,还没说话,穿鹅黄裙的女子便撇嘴道:“琳琅姑娘是好,只可惜这眼睛一个大一个小,晚上点灯乍一看,会吓死人的。”
妇人尴尬。
叫琳琅的女子抽噎起来。
秦夫人并未斥责说话刻薄的女子,而是笑着招呼她上前:“绚然你来了,伯母很想你,今儿你这打扮甚是出挑,越来越落落大方了。”
叫绚然的女子揽住秦夫人的胳膊,十分熟络的样子:“伯母想我了,那玄昭哥哥有没有想我?”
“当然想你了。”
“我也想玄昭哥哥了,可是一直不得见呢,听闻他读书很是用功,要决心考取功名的。”叫绚然的女子莞尔一笑:“其实考取不考取功名也不重要,我爹是掌管科举的一品大员,又有向皇上举荐才子的权利,玄昭哥哥何必辛苦,我跟我爹说一声,让他给玄昭哥哥要一个功名不就行了?”
秦夫人不露声色。只是跟绚然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这个叫绚然的女子,所说的话,句句牵涉到秦玄昭,明眼人一下就能瞧出端倪。
偏生有不怕死的。
刚才说话的妇人微微欠身道:“秦夫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十几年前,你家玄昭公子跟我家琳琅,那可是指腹为婚的啊。”
林柠溪好不容易摸到大厅来,见大厅门口摆一水缸,便洗了把脸,大水缸里的小红鱼可真活跃,林柠溪撩起水,小红鱼就滑溜溜的扭来扭去。
妇人的话,林柠溪听在耳里,不禁纳闷,这秦夫人只生了秦玄昭一个儿子,当初已跟自己家指腹为婚,如今又蹦出来一个女子,说跟秦玄昭指腹为婚过的,秦夫人这是广撒网多捞鱼啊,恨不得跟全京城的女子指腹为婚吧,到时候看形势再从中挑一个条件好的,中意的。
亏的林母还念叨着秦家如何专一呢。
秦夫人微微一笑:“我诸事繁多,倒把玄昭跟你们家琳琅指腹为婚的事忘了。”
妇人笑:“如今想起来还来的及,俩孩子都不小了。”
还没等叫琳琅的女子害羞呢,叫绚染的女子便站起身呵道:“指腹为婚有什么用?你们家琳琅配的上我的玄昭哥哥吗?玄昭哥哥饱读诗书,以后一定能博得功名,自然富贵一生,瞧瞧你们的女儿,哪一样配做玄昭哥哥的娘子?”
琳琅低声哭泣,妇人不敢言语。
绚染又道:“除了这位琳琅姑娘,还有哪位姑娘跟我的玄昭哥哥指腹为婚了,还有人吗?”
没人敢吭。
倒是桃心蹦了出来,积极的跟中了奖一样,挥着手帕就喊:“还有我们家小姐,还有我们家小姐。”
躲还来不及,偏往枪口上撞。
众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的角落,有个姑娘正在哗哗洗脸。
林柠溪抬起头来,水花四溅。她头发微湿,一支簪子轻轻的晃动,倒也是明眸皓齿的姑娘,加上衣衫出众,身姿卓卓,这端正的模样,让绚染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