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微细细的打量着林柠溪。
这个女子,眼神清澈,唇角微微上扬,这微微上扬的嘴角,像香蕉船一般娇俏。
层层叠叠的三重衣,最外一层是薄荷绿的薄纱,下衬一条墨绿色白底留仙裙,腰间白色绣薄荷绿花草的绦带清新的如同山谷中的花儿,虽没什么贵重的服饰,却显的林柠溪整个人脸色红润,婀娜多姿。
她发间一支水红色的发钗轻轻的晃动。
何知微有点发呆。
直到手中牵的白马挣脱缰绳,要去吃路边的叶子,他才回过神来,只是咧嘴一笑。
“何知微,你看出我有什么变化吗?”
何知微却答非所问:“林柠溪,不如我帮你看看手相?”
“为什么要看手相?”
“因为手相……是一门学问,它博大精深,远在周朝时已经盛行,相,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又有形态与气色之异。手,蕴涵两仪三才之道,囊括太极五行之秘。故其大也,天地都在一掌之中;其小也,五脏六腑均历历在“手”。”
林柠溪听不懂。
何知微笑:“那就让我帮你看手相吧。”
林柠溪只得伸出手。
何知微浅笑着观察林柠溪的手,那是一双小小的白皙的手,指甲上的粉色蔻丹像春天桃树上的花瓣。
何知微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林柠溪有点紧张:“不会有什么事吧?不会是……我寿命很短吧?”
“你寿命很长。”
“那你为何皱眉。”
“因为……说出来怕吓着你。我看了你的手相,发现你活了两次。”何知微笑的前俯后仰,他的袍子也飞扬了起来,他嘴角的梨涡乍现,他笑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吓住你了吧?”
林柠溪尴尬:“是啊,吓住我了,活了两次,好害怕啊。”
她笑的吱吱响。
她心中想着,自己活了两次,自己心知肚明,怎么可能害怕,害怕的那个人,应该是何知微吧。
何知微伸手在林柠溪肩膀上拍拍:“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的手相表明你活了两次,不过我想,一定是误会吧,你怎么可能活两次呢?要是死了又活,那岂不是很恐怖,哈哈哈……”
何知微这样一路哈哈哈直到送林柠溪回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林柠溪也哈哈笑。
像两个傻子。
林柠溪从柜里拿出秦氏送的衣裳,小心翼翼的穿在身上,这些衣裳,竟然像量身定制一样,不长一分,也不短一分,她穿上恰如其分。
铜镜里的林柠溪,面色红润,皮肤白皙,身姿卓越,腰际纤纤。
感谢那个男人,因为他捅了林柠溪一下,林柠溪吐的翻江倒海,如今病竟然全好了,肚子也不胀了。
心情大好。
中秋。
林家的驴车一早就停在离秦府不远的地方。
这日刮起大风,飞沙走石,记得《西游记》中一出现这种场景,八成是妖怪要出来了,不知今日要遇见的,都是些什么人。
秦府门口,马车停了两三辆,轿子有三四顶,车夫,书童蹲在角落里说着闲话。
三三两两的贵妇跟大户人家的小姐由婢女搀扶着往院里去,有女人的地方就是姹紫嫣红的,那些贵妇的发钗,或金或银或宝珠,熠熠生辉,或穿着棕红色紫边襦裙,或穿着乳白色绣百灵草曲裾,姿态优雅,步履缓慢。
林柠溪的衣着倒也不落俗套,毕竟是秦氏送的。头上的簪子虽不名贵,可也算戴了,通身看来,衣衫飘飘,发髻松松,钗环颤颤,脚步轻轻,她也是一位温婉可人的女儿家,小家碧玉之态倒也招人喜欢。
桃心站在一旁感叹道:“小姐今儿好美,没想到秦夫人送的衣裳小姐穿上这么好看。”
“哈哈,桃心嘴真甜,回去奖励你两个铜钱。”
林母见林柠溪笑的花枝乱颤心里就没底,别人的女儿可是笑不露齿的:“柠溪啊,此次中秋宴会非同小可,你呀,最近总疯疯癫癫,依娘的意思,没事,你就别张嘴说话,特别是别这么笑,多难看哪,你一张嘴,我都看见你早上吃的饭了。”
林柠溪笑的更灿烂了。
拉车的驴也叫唤起来,长一声短一声跟谁要杀它一样,那些拉车的马听到驴子叫唤,它们也叫唤起来。一时间秦府门口像动物园一样热闹。
别人坐的都是马车,林柠溪坐的是驴车。这差别,用现代话说,别人坐着奔驰宝马来,她坐着三轮来。
她本来不想坐驴车的,租一辆驴车一来一回要花半吊钱。林母不同意,只说今日到秦府,人家都有车有轿,自己家女儿走路来,显的太过寒酸,再说,也丢了秦家的脸面,万一惹秦家人不高兴呢。
林柠溪只得依了她。
秦府。
门口所悬牌匾是金丝楠木的,上书“伯通侯府”四个字苍劲有力,这是皇上亲书,为的是表彰伯通侯的政绩。
两个石狮子威武的立在台阶两边,足足有一人高。
一连九级台阶上去,朱漆大门两旁站着身穿短衫的望门人。
秦府望门的小厮也受过专业训练,一丝不苟,四平八稳。
有个年迈的命妇脚下一软,滑倒在台阶上,望门的小厮头都不歪一下,看也不看。
待林柠溪走上台阶,小厮突然伸手拦下了她:“这位姑娘,那驴是你们的吧,也太能叫唤了。”
“那是驴叫唤,又不是我们小姐叫唤,你们拦我家小姐做什么?”桃心出来说话了。
桃心这智商。
林柠溪装出弱不禁风斯斯文文的样子来,尴尬的冲小厮笑笑:“这位大哥,门口那些马也叫呢,独不让我的驴叫,不合规矩吧?”
望门小厮说不出话来。
林母交待过的,跟秦家人说话,要装出斯文的样子来,最好说一句话就扶一下胸口,西施捧心,那可是美的很。
秦府真宽敞啊。
虽已入秋,花草犹盛,鹅卵石长道两旁数不尽看不完的蝴蝶花姹紫嫣红。
前后院落交错复杂,碧青色琉璃瓦整整齐齐,屋檐四角悬挂着铜制小铃铛,秋风一吹,铃铛就“铃铃铃”的响起来。
假山后面,九曲回廊连着一片湖,湖水清澈,里面栽种着一望无际的荷花。荷叶飘飘,湖水涓涓。白鹤落在荷叶上,荷叶一晃,白鹤叫了一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秦府穿粉紫色长裙的婢女低着头从湖边走过来,每人手里端着一些马蹄,走到众贵妇跟小姐们面前,头更低,屈膝行礼,很守规矩,走路的时候,甚至看不清她们的鞋子,步伐也是极小的。
秦府大厅。
门口摆着一人高牡丹花清官窑花瓶,两个奴婢打着帘子请众人入内,十二扇古代侍女屏风一字排开,鎏金三角圆鼎香炉就摆在屏风之后,袅娜的烟在大厅里打着转,或是扑到唐三彩的瓷器上,或是扑到宋代字画上,或是扑到白底清花茶具上。
大厅中央铺着牡丹百鸟织毯,毯子两旁的楠木椅上,铺着米黄色狐狸毛的靠垫。
贵妇们或是看字画,或是看茶具,或是在楠木椅上坐一坐,皆感叹秦府的华贵。
婢女们手捧着洗干净的马蹄前来,每位夫人或小姐面前摆了一盘,皆是去了皮的,白嫩又甜脆。
捧了吃的,婢女缩着手退到一侧回话:“我们夫人马上就到,请各位夫人及小姐稍候片刻,这些马蹄是新摘的,各位夫人及小姐请尝一尝,希望能合大伙的胃口。”
说完这些,婢女屈膝行礼而后退出去。
贵妇们尝了马蹄,不禁感慨:“这秦府的规格就是不一样,奴婢说话也伶俐,想我们府上的丫鬟,一个个笨的跟不透气的卷子似的。”
“谁说不是呢,这些奴婢走路做事,皆是大家风范,甚至强过一般人家的小姐。”
于是就有人把林柠溪扯了出来:“刚才来的时候,见一户人家坐着驴车来,那驴车,走一步,响三响,也不知道里头坐的是谁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