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龙总区警署毒品调查科的组员, 第一次受到财神爷三个字的冲击。
毒品调查科的高级督察凑到计白楼边上,眼睛却钉着简若沉,表情很垂涎, “这就是在你们那里最近传得特别厉害的那个小财神?”
随随便便能拿出两亿投资, 普普通通请喝下午茶都是咖啡加甜点最高配置。
查案的时候手一挥就给能卖饼老伯500块。
如果这个人在他们毒品调查科,他都不敢想象他们组会有多活泼开朗。
毒品调查科高级督查搓搓手,撺掇计白楼,“反正他现在只是编外人员,你怂恿简若沉毕业后报我们这边吧?”
计白楼:“你以为我不想?”
他对着关应钧扬了一下下颚, “旁敲侧击几句等着简若沉自己选还行,真要上手拐人, 我和关sir的兄弟就没得做了。”
重案组休息室的电视里, 专家还在展示手上的新产品。
简若沉靠在墙边, 手里捧着冲泡果珍,仰头看着电视。
第一代笔记本电脑并不便携, 合起来时长得像个手提保险箱,但打开之后屏幕和键盘一应俱全,从外表上看, 甚至已经有了后世笔记本电脑的雏形。
他有些出神,没注意到关应钧已经走到身边。
关应钧明知简若沉有的是收买人心的手段, 用起来神不知鬼不觉,但还是走过去, “我……”
简若沉转头, 眉头轻轻挑起一点,“嗯?”
关应钧倏然别开视线, 只觉得视线里的两道弯眉,变成了一对细钩, 戳得胸口发痒。
简若沉唇角微勾,慵懒地拖长了语调,“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夸你?我说了公事公办就是公事公办,不会抢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的地图,我们肯定要在里面转很久才能找到藏起来的楼中楼。这次确实是多亏了你。”
关应钧只觉得那对细钩,勾着心脏往两边一扯,又酸又胀。
他转移话题道:“明天早上我来叫你锻炼?”
健身房刚在香江兴起。
90年开了第一家,一年之后就遍地开花。
现在高档小区周围都有了配套的健身设施,有些赶时髦的高档公寓,甚至会将配套健身房作为卖点向白领推销楼盘。
但丽锦国际是老楼盘,又是建在山上的别墅区,远离闹市,没有这种配套设施,周边最近的健身房要开车才能到。
罗彬文上了年纪,最近又忙,早上肯定没法带他去。
简若沉想到要重新开始早起就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好吧……”
大家在重案组的休息室歇了一会儿,喝了杯警局特供咖啡,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吹了吹近期见闻,等下属们安排好了马仔,这才不约而同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将空纸杯往垃圾桶里一丢。
“哎!干活干活。”
“60多个人,要问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少人的视线扫过简若沉。
真羡慕啊,要是他们也有简若沉那样的问话能力就好了。
又帅又省事。
如果简若沉能来帮忙……
林雅芝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当即挡在简若沉前面冲着其他部门的人挥手:“看什么看什么?他才19岁,明天还要上学,要早点下班回家睡觉的。”
“都要他来问,西九龙招你们做什么!快去快去!”
毒品调查科的高级督查是个身高185的猛男,他西子捧心,“哇,madam林,你好狠的心!”
林雅芝恨天高在地砖上一跺,“我还有更狠,你要不要试试?”
其他部门的人顿时蜂拥到电梯门口,坐不上电梯的就走楼梯,快速从重案组的地盘跑了。
简若沉从林雅芝身后探出脑袋,一时叹为观止。
林警司好有威严。
其他部门的人一走,西九龙重案组的原班人马才得以走进休息室。
毕婠婠他们早就找到了将老八被抓的消息漏出去的巡警,做好了他们的警局内社交关系网,只等着向上级汇报。
这些小巡警,刚从学校毕业,有些甚至没在警校进修过,工资不高,正是容易受人蛊惑的年纪。
记者和犯罪分子给点钱,就容易透露信息。
再加上很多人觉得谁被抓了这种小消息,就算拍了卖出去上面也不会查,无关痛痒,于是便时常钻空子,利用职务之便来赚外快。
算不上卧底,只能算是记者藏在警局的线人。
关应钧翻看着两位值班巡警的资料和毕婠婠做了一天后,弄好的警局社会关系文件,冷声道:“降级吧。”
“你看到同事拍照却不阻止,降级到分警署做巡警。你的队长是巡警部长,你去告诉他,他的提升调令没了。”
“而你,你拍照泄露警局抓捕信息,革职,终身不予录用。”
简若沉愣了愣,转头看向关应钧。
好严。
这种错,就算放在上辈子也是停职调查较多,卖给记者和直接卖给犯罪分子的动机不同,错误自然也不同。
前者是为了小财,不够坚定。
后者才是与罪犯同流合污的卧底。
没想到关应钧竟然等同而视。
简若沉看着关应钧面无表情,堪称铁面无私的脸,忽然想到他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缓缓垂下头的样子。
当时他的破绽那样明显,疑心病十级的关sir竟然没把他从警局踢出去……
时隔24小时。
简若沉忽然明白了关应钧当时到底在忍什么。
他在忍着不心软。
然后没忍住。
简若沉舔了舔唇,心跳不自觉加快了。
这一刻,五年的心理学知识聚集成了一道敏锐的直觉……
关应钧真的喜欢他。
男人会对着漂亮脸蛋起反应,这是劣根性,是基因作祟。
关应钧对着他起反应,可能是因为喜欢男人,本能作祟。
欲望这种东西,不一定会和喜欢挂钩。
所以他试探出来之后也没放在心上。
关应钧能对着他认错,送信道歉,送花讨人开心,也能解释为需要顾问,而目前能用的顾问只有他一个,这才不得不低头。
所以他看到之后只觉得有趣,也没放在心上。
但关应钧作为一个卧底回来的刑警,面对疑似卧底的人时却强忍心软,既没有带他回警局,又没有直接弃用开除顾问。
而是带他去见了身为顶尖心理学家的干爹。
从心理学上来说。
关应钧逃避切实线索,寄希望于旁人虚无缥缈的判断,想知道的从来都不是“简若沉到底有没有问题”。他是要得到“简若沉绝对没问题”这个答案。
他渴求从生命中最权威的人那里得到这个回答。
这样的渴求,或许连关应钧自己都没注意到。
简若沉咽咽口水,坐在重案a组办公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小沙发上,看向l形办公桌后的关应钧。
一月底,香江冬末春初。
大家都开始缩减衣衫,脱去厚重的外套,穿上偏薄的衬衫与单裤。
关应钧也不例外,他早脱了防弹马甲,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靠在旋转座椅里,面色肃穆。
那买消息的巡警一听要革职,愣了一会儿,立刻声泪俱下地悔过,“我不知道那个记者是陆堑的人,下次真的不会了,我愿意停职反思一段时间,关sir……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关应钧伸手将文件丢到男人面前,“总局不留有过错的人。”
他冷酷极了,眼神扫过巡警的脸,“西九龙面对的都是什么案子?我留着你是害了其他人。”
段明是个例外,谁能想到10年的腼腆老同学竟然是陆堑弄进来的卧底?
简若沉呼吸微滞。
关应钧伸手扔文件时候,熨烫板正的衬衫微微绷紧,勾勒出肩膀、胸廓与手臂的线条。肌肉蛰伏在皮肉里,看上去流畅紧实。
简若沉想到关应钧把姚英喆从阳台边拉回来时的场景。
又抿唇舔舔唇线。
少年的视线如有实质。关应钧目光微微一挪,却见简若沉已经收回视线了,正仰头看灯。
简若沉眯起眼睛,忽然觉得灯管似乎不一样了。
不刺眼了。
他忽然开口,“关sir,你换灯管了吗?”
关应钧一怔,觉得脖颈上微微出了些汗,他伸手摸了一下,低声道:“嗯。”
不是关应钧,不是关督察。
是关sir。
简若沉眼睛一弯,靠在茶几前面的小沙发里笑,“谢谢关sir,你这么照顾我啊?看来我晚上就只能待在a组,眼睛再转好之前哪里都去不了啦。”
警局的灯也不是想换就换的,要打申请,还要打电话调查厂家,做厂家背调。
关应钧不是为了私事麻烦别人的性格。
他竟然用一上午独自做完了这些。
简若沉开心的时候嘴巴最甜,他看了看头顶的灯,还是给关应钧递出去一个台阶,“关督察,明天锻炼完,你请我吃早饭啊。”
关应钧喉结滚了滚,额角甚至冒出一点汗来。
哭天喊地的巡警已经被带走,今天重案组做出了成绩,也不急着加班,a组其余人早已欢天喜地下班回家吃饭。
整个办公室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简若沉抬眸看看四周,忽然站起身,走到关应钧面前。
他撑着桌子,俯身看向关应钧的眼睛。
办公桌上还有关sir刚才发火时丢下来的文件。
那东西是蓝色的光面塑料壳,用力一按,立刻错开一滑,简若沉猛然失去重心,手往下一撑,摸到了关应钧的大腿。
关应钧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腰,帮人稳住身形。
简若沉指尖动了动,本想缩回手,但想到心理学告诉他的答案,忽然又不想缩回来了。
他想要更加切实的答案。
想要实实在在从关sir嘴里说出来的供词。
人为什么要长好奇心呢?
疑问长在脑子里,却叫人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