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有进宫的话,尉犇不?会?回来这里,而是仍然还在余宅做护卫。
从雨中将那一层身份捅破之后,褚闻先早就料到?会?有今日,然而他的心里还是意外地起了淡淡的波澜。
当?她的郎君从一个凶名在外的武卫军郎将变成了尊贵的天子,她要进到?陌生的深宫之中生活,那份让他艳羡的爱慕还能存在吗?
褚闻先很?想知道。
“原来,褚副将也知道余娘子。”尉犇深深地看他一眼?,显得有些警惕。
“在青州城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褚闻先神?色不?变,沉声道出明面上他和少?女的唯一交集。
“原是如此?,”尉犇了?然,不?再追问?,而是遥遥往宫城的方?向看去,“褚副将应该还不?知道,以后你我都不?能再称余娘子了?,陛下?已经下?旨在朝天门宣读立余娘子为?后。”
圣旨已下?,再次见?面,尉犇不?再是大牛护卫,余窈也不?再是努力?生活的苏州商户女。
“立她为?后?”褚闻先的瞳孔骤然变化,反应过来后,他心中的感觉更加复杂。
所以,他的一次所谓“报复”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反而促就了?他们的关系。也罢,念在她两次赠予他安神?香的份儿上,他不?后悔这个结果。
“褚副将,同在武卫军中,我有一句话不?得不?提醒你。你我最要紧的是遵从圣意,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悬崖摔的粉身碎骨。”
尉犇话中有话,没等到?人回应笑了?笑后就离开了?。
听闻褚氏有意让他家的小娘子夺得后位,而如今陛下?已经下?了?圣旨立余娘子为?后,还希望褚闻先等褚家人最好接受事实,不?要对余娘子做手脚。
不?然,尉犇想,他随时?还可以做回那个余宅的大牛护卫。
褚闻先也是个聪明人,他当?然听懂了?尉犇的话中不?仅有提醒还有明白的警告。
他一言未发,将其当?做了?一个笑话。
在绞尽脑汁费心征求陛下?原谅的节骨眼?上,他们家人怎么敢对少?女做什么,除非全族人都不?想好好地活着了?。
褚闻先一直没有相信过所谓立心月为?后的传闻,上次他们进宫,若非有祖母褚老夫人,陛下?早就将他们三人一齐弄死。
再早在驶往京城的船上,那支箭也有可能穿过他们的身体,彰显陛下?对他们的厌恶。
立五娘为?后?这种传闻也只有不?明所以的人才会?相信。
褚闻先讽刺地扯了?下?嘴角,在武卫军廷司一直待到?黄昏时?分才返回住的宅院。
不?同于前些时?日的疏远躲避,这一次,和他一起进京的两个妹妹主动在家中迎候他。
发现他的身影,褚心月率先喊了?一声兄长,嗓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好了?七八分。
褚心双紧跟其后,看向他的目光不?仅有畏惧还有几缕溢于言表的气愤,这是她多日以来第一次靠近自己血浓于水同父同母的亲兄长。
“你怎么才回来,宫里祖母都派人来过了?,陛下?竟然立了?一个听都没听到?的什么太医外孙女为?后,皇后的位置难道不?是五姐的吗?”褚心双看起来比“失去了?”皇后位置的褚心月还要激动。
这段时?日,宫里宫外都快传疯了?,她的五姐会?成为?陛下?的皇后,因为?兄长的“伤害”一直憋屈的褚心双终于重新抖擞,幻想她马上就要成为?在青州城时?一般众星拱月的存在。
她可是高?贵的褚家小娘子,陛下?的亲表妹,还要有一个做皇后的姐姐,兄长带来的阴霾注定影响不?到?她半分了?。
褚心双满怀期待,为?了?早一点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世人面前,高?傲骄纵的性子都在褚心月的面前收了?起来,一口一个五姐姐叫的十分乖巧。
谁曾想,宫中褚家的人传信回来,陛下?立了?一个没听过的余家小娘子为?后!
褚心双骤然听到?与想象不?同的结果,气的七窍生烟,根本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可能是有一次差点死亡的阴影在,比起她的激烈反应,褚心月对这个结果除了?有一些失望之外,表现的还算冷静。
她任由褚心双出声质问?,脸色变化不?大。
“七娘,住嘴!皇后之位何时?成了?你五姐的?圣旨已下?,余家小娘子日后便是你我都要尊称的皇后娘娘,你若再失言不?逊,明日我让人将你送回青州。”从进入武卫军后,褚闻先的神?情就越来越冷漠,和从前那个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哪怕对着的人是他的至亲,他开口呵斥的时?候,语气也没有缓和。
阴郁的本色似乎深入到?了?他的骨髓里面,他再从亲妹妹的眼?中看到?愤怒与厌恶时?,已经不?会?再伤心。
“你,你凶我,把我也当?作可以残杀的低等人了?吗?我在意这些,还不?是怪你连累了?我们,如今谁还会?把我当?做座上宾,都怪你!”褚心双先是被他的斥责吓了?一跳,而后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尖叫不?已,用愤恨不?已的眼?神?蔑视她面前声名狼藉的武卫军副将。
然而,她发泄地大吼了?一通过后,没有如愿地得到?她想要的安慰与轻哄。
她的亲兄长冷冰冰地看着她,似乎已经不?在乎血脉温情,“是,全怪我连累了?你褚七娘,既然如此?,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兄长。”
话音撂下?,他就不?再往褚心双的身上看一眼?,仿佛两人的关系真的断了?。
“五娘,你也真的相信自己能成为?皇后吗?”褚闻先冷声询问?自己的另外一个妹妹,想知道她的答案。
闻言,褚心月深吸了?一口气,一张含着灵秀的脸上,神?色似有些迟疑。
“三哥,你不?要忘了?临行?前伯父他们交代过的话,陛下?没有真的杀了?我,我……觉得不?只有祖母的原因,我这张脸和姑母生的实在太像了?。若是能住在宫里养病,或许就能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了?,可惜。”她轻轻叹息,生了?这样一张脸就注定不?会?平凡,哪怕与死亡作伴,皇后对她的吸引力?也从来没有减少?过。
传闻沸沸扬扬时?,她当?然也动了?心思,也不?仅仅她,就连祖母不?也……
“不?过,陛下?已经下?旨立后,那位余娘子医术精湛,治好了?陛下?的头疾,皇后之位她也当?得。”说这话的时?候,褚心月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如果她不?是听兄长的话待在府中,而是住在宫里养伤,一切会?不?会?就变得不?同了?呢。
“……是我不?对,全是我的错。”听到?她真实想法的这一刻,褚闻先体内的血液僵了?一瞬,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昔日众口称赞的褚家郎君,今日已经成为?血亲心中连累她们的残忍无情之人,她们不?甘,她们怨愤。
这也是他早该料到?的。
转身离去的那刻,褚闻先不?禁又想到?了?雨中朝他递香的少?女,他沉声留下?了?一句话,“余氏女制出的安神?香的确不?错,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质疑她的话。”
***
建章宫中,余窈再提不?起兴趣制香,不?过她还是躲在了?为?她建造的小药房,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不?去面对现实。
当?然,还可以不?面对萧焱。
因为?她似乎能感觉到?他身上被压制住的一股危险,余窈害怕自己若不?找些名正言顺的事情做,可能就逃不?出生天了?。
他看她的眼?神?太炽热太浓烈,余窈根本承受不?住。
躲在药房制香,她可以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虽然脑海中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只是她在掩耳盗铃,当?一只藏在石头夹缝中的小鱼。
一个下?午的时?间,余窈闷头制了?很?多香饼香丸,好在当?霞光落下?的时?候,她身边的大牛护卫带来了?婢女绿枝。
“娘子,呜呜呜,奴婢太担心您了?。”绿枝看到?她,像是与她分开了?很?久,激动地又哭又笑。
余窈抿着唇,心中却有些发虚,其实她一个人待在宫里就好,绿枝也在的话,她想离开就又多了?难度……
皇后,她真的要做皇后吗?
“好了?,我没事的,外祖母戴婆婆她们还好吗?”余窈心里迷茫也更难受,表面上却没露出来,哄着绿枝,给她擦了?擦泪水,偏头又看了?一眼?护卫大牛。
对着他,余窈别扭地道了?一声谢,说这个月的月银可能给不?了?他,得去找戴婆婆拿,她现在身上的一切全是宫里的,没有银子。
“属下?知道了?,不?过现在还不?到?发月银的时?候,再过十日,我等会?去戴婆婆那里。”尉犇算了?算时?间,诚实地回答。
闻言,余窈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他们都不?再做护卫了?呢。
“大牛,你都不?带我去衙门,还要我的银子!”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护卫都可以回到?余宅,她却不?可以了?。
“拿了?娘子的月银,属下?等人会?和从前一样帮娘子做事,无论宫里宫外。”尉犇面对她的控诉,憨厚的面色一变,多了?几分严肃。
或许这才是他能进到?这座宫殿的原因,否则陛下?不?会?让他踏入一步。
黎郎将黎丛,要不?怎么是武卫军中最厉害的人物,陛下?的心腹呢?他让尉犇大费周章地把绿枝进宫为?了?就是将这句话告诉余窈,她的身后并非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