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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眼缘

    房中的光线有些晦暗, 烛光摇漾至谢玹脸上,朦胧的晕开水一般的光痕,使得他的神情较往先温柔许多, 也将他的脸勾勒出不明所以的茫然。

    容娡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说出那番话,本就是为了蓄意撩拨他, 不待他给出回答, 便伸手要往他腰侧摸。

    方才佯作亲密而相贴时, 她隐约感觉到谢玹的异样。

    容娡对此无甚经验。但她看过话本, 凭着话本中的一些隐晦的描写, 模糊地分辨出他此时应是在血气浮躁。

    也知道, 依照话本中惯常的套路, 接下来,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发生些什么。

    话本取材自现实,谢玹接下来的举动,应当话本中写的不会出入太多吧。

    容娡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他这样的反应,如此她才好借机做些什么。

    未曾想到中间被人打乱,出了差错,情急之下只好更易了个法子。

    兜兜转转, 弄巧成拙。

    没想到最后还是教她寻到了趁机撩拨他的机会, 甚至比她最初设想的晨间提前上许多。

    容娡对那物的认知极为浅薄, 只从话本中一知半解,那似乎能令人欲|仙|欲|死的快活。

    她还不曾亲眼见过呢。

    隐约感觉到, 似乎是同玉璋一个轮廓。

    容娡回忆了一下那时的触感, 觉得自己的形容颇为妥帖, 在心中默默认可。

    她有些好奇, 微微抿着唇,神情纯澈又认真, 细嫩的手指沾着点水润的烛光,往他的腰侧探去。

    直到她的指尖触碰到谢玹腰间的衣料,谢玹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才忽地明白了她的小心思。

    他飞快捉住容娡的手腕,制止了她极其危险的下一步动作。

    与此同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着的陌生又奇异的反应,瞳仁惊诧的颤了颤,耳尖忽地烧红了。

    霎时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僵在原地,唯有手上仍控着适度的力道制住容娡,不允她乱动。

    容娡抬眼,见他面容雪净淡然,还以为是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他并未能产生半分情动,不满又不甘地撇撇嘴。

    然而转瞬间,她忽地感觉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虎口处脉搏跳动的似乎有些快,鼓槌一般密集地敲打着她的肌肤。

    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他脸上滑动,望见他颜色通红到几乎要冲破昏暗烛光的耳,眨眨眼,心中的不快蓦地消散了。

    她张口软润地唤:“谢玹哥哥,你攥我的手腕做什么,玉璋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呀。”

    又要用另一只不曾被制住的手触他。

    谢玹迅速将她两只手全部攥住,冷沉着脸,与她澄澈纯真的眼眸对望,鼻息微微发沉,有些不稳。

    他背对着烛光,光线只能映亮他的半边脸。他又垂着眼,因此眼眸中的情绪有些朦胧不清。

    可他额角渗出细汗,分明有所情|动,面容却仍然空净明淡。

    容娡望着他的眉眼,心念微动。

    谢玹只将她的手制住,她便膝行着靠近他。

    每挪近一寸,谢玹便后靠一分。

    直至她檀粉色的裙裾有一角搭上他的腿。

    幽浅的甜香悄然弥漫。

    容娡轻轻地用膝盖磨了磨谢玹的腿,语气似是在撒娇:“给我看看嘛。”

    她的眼眸中,尽然流溢着狡黠的得意之色。

    谢玹眼睫轻颤,拎着她的手将没骨头似的她提远一些:“坐好。”

    嗓音极冷极沉,微微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喑哑。

    容娡跃跃欲试地要挣开,扭动时足尖踢到他的腰腿,他又用另一只手制住她的足腕,道:“别动了。”

    她听着他的声音,隐约嗅到一点不寻常的危险,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自足尖向脊背窜过一丝怪异的麻。

    只短短一瞬的愣神,谢玹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条雪白的丝带,搭在她的腕上,淡声道:“若再乱动,便用此物将你捆住。”

    他语气沉冷,眉宇沉肃,丝毫没有同她戏言的意思。

    容娡盯着他的脸,见他耳尖缓缓恢复原本冷白的颜色,哪里有半分情动的模样,略带不甘地扫了眼他的腰。

    她在心底衡量一番,觑着他的脸色,悄悄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背。

    谢玹的手很好看,修长冷白,比她的手要大上许多,指节泛着微微的粉。

    她的指尖触到他的肌肤后,看见他的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

    未及她睁大眼仔细看,下一瞬,谢玹的手转了个方向,提着丝带绕过她的手腕,竟是当真要将她捆住。

    容娡看他这架势,忙软声道:“我不乱动了,不乱动了!”

    谢玹掀起眼帘,沉默地审视她。

    容娡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视线有些紧张警惕地瞟向丝带,眸中烛光细闪,脊背慢慢绷直坐好,不动了。

    良久之后,谢玹松开她,低垂着眉眼,同她拉开距离。

    容娡莫名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一丝防备。而谢玹跪坐着,手握佛珠,迟迟不曾有入眠的意思。

    就好像是在提防她一般。

    她未能得逞,心中堵着一口闷气。见他不睡,她便也不睡,气鼓鼓地窝倒床榻上,盯着他看。

    谢玹淡然自若,甚至还默诵起经文。

    不知过了多久,拂晓时,静昙等人终于寻到客舍。

    静昙未曾想过容娡会同主上宿在同一间客房,敲门后便如同往常那般迈入门内。

    谁知进门后,先是嗅到一阵冷檀香混着清甜的绮香,又见谢玹同容娡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古怪,以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吃了一惊,脚尖一转便要下意识地告辞。

    谢玹叫住他。

    静昙满心复杂,眼神规规矩矩不敢乱瞟,飞快地同他禀报了一些事:“主上,刺客已擒获,皆服毒自尽。”

    谢玹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面上毫无意外之色。

    静昙悄悄觑着他的神情,既觉得容娡同他做了些什么,然而看到谢玹冷淡的神情后,又觉得不像,心中百感交集。

    他观察一阵,没瞧出什么来。只觉得主上此刻似乎有哪里不同,神情却又是一如既往地冷。

    他二人说话时,容娡悄然无声地睡着了。

    谢玹瞥她一眼,走过去将被她揉的乱七八糟的被褥铺好,离开这间房,去了另一间客房小憩。

    —

    晌午时,谢玹带人去了都尉府。

    容娡亲身随他经历过两场刺杀,因此还受了惊吓,他便默许她随行。

    他们歇脚的这家客舍距离都尉府有些远,容娡有些没睡醒,又负气不和谢玹说话,睡眼朦胧地趴在案几上小憩。

    谢玹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都尉府。

    都尉恭恭敬敬地将谢玹迎入议事厅中。

    谢玹下马车时,容娡还睡着,他垂着眼眸,略一思索,没有叫她。

    过了许久,容娡悠悠转醒,胳膊都枕麻了。

    马车停在都尉府的庭院,庭院中栽着许多树,簌簌风声休止时,能隐约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容娡坐起身,缓了一阵,掀开车帘走下马车,迎面撞见被下人搀扶着行走的刘覆。

    刘覆看见她,立即怒容满面,龇牙咧嘴地要说些什么。

    而后他瞥见容娡身后的马车,想起些什么,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背后,再看向容娡时,眼神中明显带上些忌惮。

    容娡瞧见一瘸一拐的刘覆,先是愣了一下,想起他的伤是昨日被谢玹下令处罚的,遍身畅快,简直要在心中大笑出声。

    她如今清楚谢玹会护着自己,便不似从前那般见到刘覆就躲闪,婷婷袅袅地站在原地,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同他对望,温婉地笑了笑:“刘公子,别来无恙,近日可安好?”

    刘覆岂能看不出她正在嘲笑自己,牙都要咬碎了。

    他满面阴鸷,目光犹如淬了毒,阴森地盯着容娡看了一阵,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忽然转晴,不怒反笑。

    容娡心中警铃大作:“你笑什么?”

    刘覆左右环顾一番,装腔作势道:“容娘子在丹阳攀附权贵,过得很是不错,只怕是忘了在水灾里失去行踪的容郡丞咯……可怜容郡丞忧国忧民,心系家国,若是还家时,得知妻离子散的消息,啧啧……”

    他无缘无故地提到了容娡的那失去行踪的父亲。

    容娡额角突突跳动两下,明白他是在蓄意激自己,等着她往坑里跳呢。

    略一斟酌,她反呛回去:“呸,我父亲的名讳岂是你这种人能提起的。”

    刘覆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的行踪?”

    容娡心道,果然。

    “我当然想知道。”她的嗓音平静,“可我说想知道,你便会告诉我么?”

    刘覆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狠狠的看着她。

    容娡本想睁大眼睛瞪回去,眼前不知为何忽地闪过谢玹冷淡的脸。

    她想到谢玹平日里的神情,在心中默默比较一番,忽然发现似乎冷漠的神情似乎更为气人一些。便忽视了刘覆的目光,只当没看见他的愤怒。

    刘覆果然愈发愤怒,偏偏又不能对她怎么着。

    容娡将他漠视,收敛心神,琢磨他方才的那一番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过头,望见之前见过的都尉夫人,还有一个锦衣华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容娡对刘覆因为陈年的积怨,一向看他不大顺眼,连同作为他姨母的都尉夫人,她看着也莫名不喜,不喜间还莫名的觉得她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眼瞧着他们走近,容娡将脑海中的怪异思绪驱散,规规矩矩地行礼。

    她垂着眼,未曾看见这位夫人望见她,亦是面色微变。

    旁边的少年先是同刘覆打过招呼,目光扫向容娡,眸中划过一丝惊艳:“表兄,这位是……”

    听他唤表兄,容娡心中便有了数,应当是都尉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