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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恒看着黑屏的手机很着急,电脑网也没有,不免叹气。 “别急了,别贪心,拥有过就足够了。”金灵说
“多希望他不那么理性。”
嘴角扬起弧度,长呼一口气,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晨间无暖风,寒气忙慵懒,卧室窗玻璃上绽放冰花,丝至天成,随性而恬雅,常恒爬起来用手摸了摸,都化成了水不免感叹:“都是虚幻。”
透过窗户,看到新永在院里整理农具,新的一年,还有山上的地需要耕种。常恒感觉肩上的重量又沉了几分,想起手机还不能用,走出门:“爸,我手机坏了,早上要去修。”
新永回过头:“现在过年都关门去哪里修?”
常恒坐在凳子上没有搭话,新永继续说:“下午去市里看看,早上太冷了。”
常恒抬眼凝视:“爸,你说我妈为什么总是身体不好啊?”
“我咋知道!”
常恒一声冷笑,进卧室揣手机出门,公交车在半小时后爬到常恒面前,路两旁老树伸出手,燥杂损脆,只有一层的住宅门口沟渠中如儿时那般无人清扫,淤泥上覆盖着薄冰,冰下还有晃动的红玛。
记得曾经父亲喜欢养鱼,那时父亲或许是自身年龄的遮蔽还是个好男人,父亲拉着自己的手走在公路边一勾一勾捞红玛回去喂金鱼,金鱼吃的欢心,在鱼缸里来回舞动。
父亲坐在鱼缸旁隔一会挖一勺丢进去,然后鱼长胖了,后来鱼撑死了。
父亲抱怨连连:“哎,不知饥饱的笨物种。”
隔几天家里会出现新的金鱼,在母亲厉声呵斥下,鱼活了一年又一年。
公交车到站了,常恒下车一看,门庭清冷,哪有什么街市,她不甘心往前走,看见那家茶餐厅也关门。带着不甘心又踏上返程的公交车。
常恒站在常家村村口不愿向前,村里走出来一位老人:“这么冷的天,不回家站村口等人呐。”
常恒颔首微笑:“奶奶过年好,我等人。”
老人走了,常恒脸上的笑容土崩瓦解,长叹一声迈着违心的步伐往回走,院里笑声回荡,常恒推门而入,臧丽拿着从外婆家带来的核桃饼回头看着常恒,微微昂头发出挑衅:“姐姐回来啦。”继而高喊:“舅舅,姐姐回来了。”
院里传来新永的声音:“哦,叫你姐给你们做饭去。”
常立的卧室已被攻陷,床上坐着一堆花红柳绿的春天,常立站在羊圈门口,常恒气愤的质问父亲:“这是趁着我妈不在都来了?”
“怎么说话呢?大过年的,你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来给你拜年,你咋这种态度。”
常恒呆在原地,她透过父亲的脸庞看见父亲的血液在流动,有些粘稠,大脑的跳动有些褶皱,心脏在搏动,有些看不清颜色。
“冷静,再冷静。”金灵说
常立走过来,常恒尽力调整发胀的头皮平缓,气鼓的内脏安静,但添进眼神的冷漠取不出来了。
“你现在的能力不足以说什么是什么,要忍住。”金灵说
常恒走进厨房戴上耳机,叫常立进来,用尽力气摔上门,拿出鸡蛋,蒜苔,茄子,吩咐常立蒸米饭。
炒好菜烧鸡蛋羹,右手边的糖精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十个碗每个里面放几颗再把鸡蛋汤倒进去,就成了,以后永远清静了。”金灵说
瓶子里的糖精倒进了手里,一粒单独捏在指尖。
“放进去,不要犹豫,一了百了,不知情误食而已。”金灵说
“姐。”常立站在一旁突然叫了一声,常恒摇摇头感到浑身无力,手里的糖精都散落在一只碗里。
“她们不是喜欢污蔑你下毒吗?端过去。”金灵说
“常立,把这碗.......倒掉吧。”
常恒只觉喉咙在发烫,哽咽难受。
“你不要怕,不要全放,再炒个牛肉配红糖。”金灵说
常恒摇摇头:“我还有那可怜的母亲,有那么多光明磊落的办法,不必如此。”
站起身扶着墙站稳。
“那就把态度拿出来。”金灵说
常恒直起腰推开门深呼吸换上笑脸:“丽丽,帮姐姐端饭了。”
臧丽抬眼努嘴看向臧芳,臧芳别过头不理会。
常恒继续说:“我妈下午回来还得出门,出来帮姐姐端下。”
新永站在客厅;“常恒,大过年的,你妹妹来走亲戚,怎么能叫你妹妹帮你干活,你自己端。”
常恒觉得心里有股火又开始燃了,臧丽放下手机发出嘁的声音跟着常恒来到厨房,藏丽看着摆满案板的碗:“端哪个?”
常恒冷哼一声笑了:“随便端,没下毒。这七碗都是你们的。”
“我们的?你的呢?”
“在锅里。”
“我要盛锅里的。”
“你掀开看看。”
锅盖打开,锅里空空如也。
臧丽回过头诧异看着,常恒笑着说:“我怕跟你们一起吃来气,所以先吃过了。”
被2B铅笔图过的眉毛抬起又放下,藏丽突然得意的笑了,常恒由上到下打量一翻疑惑不已,臧丽端起一碗走到客厅:“舅舅,我姐姐手烫烂了,端不了碗,我给你先端来你喝。”
常恒听见了从未听过的新永轻快而愉悦的声音:“好好好,都端过来一起吃。”
她眼中冷漠之上又添了坚定,侧低下头,麻木坐着。
胃里空荡荡的,心里是满的。
常恒无心吃饭,常立端着碗坐在常恒旁边吃完到常恒的卧室里写作业。半小时过去,客厅的桌上摆满了碗,拿起一只碗捏在碗底,手与瓷器摩擦的声音在空中微弱震动,常恒突然想到了方法,走到门口,解开狗链,抱进客厅。
随着尖叫声和碰撞声彻底灭掉了常恒的愤怒继而换上愉悦,满意,痛快。
臧芳跑出门大喊:“舅舅,狗开了。”
常恒坐在门口笑而不语,臧芳惊慌的问:“我舅舅呢?”
常恒玩味的看着并未答话,臧芳冲着常恒大喊:“问你话呢,你聋了吗?”
常恒一语未发站直微抬头冷着脸一步一步朝臧芳走去,臧芳愣在原地。
常恒伸出一只手撩起臧芳的衣领:“你刚才的态度是跟刚给你饭吃的姐姐讲话的态度吗?”
呆在套间常立卧室的人都安静了,打开门趴在门口,常恒朝他们看去,扫视一圈:“以后来的时候打听打听,我在最好不要来,你们的舅舅出门了,你们现在就滚。”
常恒闭上眼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翘起腿双手抱胸头朝后仰。
一阵脚步声后,常恒站起身看着客厅的残汤脏碗,眼睛开始发红,肿胀,呼吸越来越重,莫名力量的驱使,常恒抓起桌上的筷子折断,三根并在一起,五根,七根,折不断,打火机,打火机在哪里。
心里开始呼唤,抽屉里找出打火机,快速点燃一把筷子烧着,客厅里黑烟款款,桌上的碗一只都不想洗,叮呤咣啷,砰砰作响,破碎一地,大块的还能看见碗的形状,捡起来举高用力再摔,常立站在门口默默看着。
直到碎片滑破小腿,常恒蹲下身抱着自己泪如泉涌,咬着胳膊歇斯怒吼,眼前一黑,偏头痛胃痛同时来袭,额头冷汗接下,朝着常立的方向:“安乃近,快。”
夜色冷却,等常恒醒来,家玲坐在床前。常恒看到了委屈释放的闸口眼泪又来了,家玲伸手拭去:“都是妈不好,让你们吃这苦。”
常恒突然觉得不委屈了:“你们离婚吧。”
“你们都这么大了,我又一身病。”
“客厅........”
“客厅我收拾了,你再睡会。”
常恒摇摇头爬起来,拿起镜子,镜中人,眼神如死水犯浑。
出门站在院子里,抬头直视月亮,月色原不止,皎洁清冷和惆怅,更有司空见惯的稳,物态无情的凉,遥不可及的寒,这些曾经未曾看到,今夜却分外明了。
常恒低下头,金灵说话了:“又想和邢宇说话了吧,给手机充电试试,或许是用得太急短路了。”
手机连上充电器,显示紧急充电,常恒笑了,这哪里是充电,这明明是救赎是释放是宽恕是奇迹。
坐在窗边等月亮隐入云层,等寒冷渗过屋顶,寂寥中燃烧的念想是这个生命对人活着也可以轻松些仅有的希望。
头碰在墙上,打盹醒来,手机充了一半,开机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连上网也没有消息。心里空荡荡的,困意随着期待消失殆尽,脱下羽绒服,裹上被子,腿伸直,头仰后垂直床头,脑内倒置,放空再放空,后脖处开始发疼,视频声响起,常恒忽的坐直转头一看赶忙拿起对着镜头整理自己,心想:“没丑吧,没丑。”
“别看了,再不接就过时了。”金灵说
“这么晚我以为你睡了。”
“说实话,我在等你的电话。”
邢宇把手机放在书桌边上,趴在摄像头前没有说话。
“头发长了。”
迎来沉默,邢宇坐直揉揉眼睛:“我今天想了一天。”
常恒聚精会神的听。
“我父母看好了专业,我去乾津。”
邢宇低下头,常恒眼睛暗了下来。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见一面。”
“你们以什么身份见面?有结果的事不必斟酌了。”金灵说
“不必了,我们都会过好自己的生活。”常恒说
“按你说的。”
手机里没有人了,房间到处都是生活,念想没有了。
“常恒,谁都靠不住,任何事物都不足以成为你的信赖和依靠,甚至有时连你自己也不是。”金灵说
常恒缓缓钻入被子,左眼还是不争气,一颗一颗落在枕头上,邢宇站在桌前:“走啊,今天领证。”
常恒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你傻了?咱们不是今天领证嘛。”
夜半四点,常恒猛然做坐起,房间里漆黑一片,冲下床打开灯,缓缓舒气。纷扰之下,离开学终于还有一周,药吃完最后一副,常恒收拾好行囊,定了票。
家玲做了常恒最爱吃的裹酥茄,炒菜花,香蕉酥和卤肘。常恒看着满桌的饭菜心情复杂,坐下随意几口起身拉着行李箱以赶车为由逃离。上了火车,躺在上铺,如释重负,怅然若失。
望着窗外路过万亩平原视野开阔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留在那边再也不回来。”
校园里已经有为数不多同学在匆匆而过,走进宿舍,舍友们都没有回来,扯开窗帘,这短暂的几天,终于可以一个人又安静又明亮的呆一呆。
手机点开兼职群,做了一番挑选,歇两天后去工作。唯有工作能填满紧绷的神经和空乏的挫败,孤野又辽澜的海边,静谧又清静的墓地,常恒整理好东西,扫车出门。
下海口被锁,常恒坐在人行道上,闭上眼回忆起第一次刚来。
“现在的自己有更坚韧吗?更成熟吗?更具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吗?或许还是一无是处。常恒啊,你何必不要与他以后相见呢?相见便会相拥,相拥便会复合,他会像父亲一样吗?会是一个那样的男人吗?你是爱他的,或许人生终会有遗憾,可父亲的行为........。”
思绪在翻涌,常恒觉得头痛,不能再往下想了。
“要一次性想清楚,要果断,不能如母亲般犹豫不决,心软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跟着受苦,要心狠,当初为什么不把糖精加进去。”金灵说
“母亲只是被生活胁迫,不是没有主见,不是一无是处。”
“怎么不是?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为何不能离婚再找一个?”
“她是为了我,妈妈是为了我。”
“就是因为你才更应该果断一些,决绝一些,今天拖明天一年又一年。现在的你,你喜欢吗?那个爱笑的女孩,想在山野疯癫,在人间嬉闹的女孩已经在苟延残喘了,现在的生活实地塑造的你,除了工作对你礼敬有加,那些你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可曾对你有过半分尊重?”
“以后会好的,会好的,命运会在自己手里的。”
站起身,海送来的风除了冷还有渗骨的寒,深渊之侧,常恒没有找到答案。
潜春,雨漫过天际,落在常恒的衣领上,学校的食堂只开了一家米粉店,打包一份带到宿舍,吃过饭,不知所往不知所为,坐在椅子上翻着和邢宇的聊天记录,左眼泛起星光,抬手擦掉。
“我们这样的人没资格谈情说爱的,永远无法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人,就像已经堆起的坟,拿起了显微镜,看到了未来尸解的模样,在倒过来问要不要多烧点纸钱,多配几身衣服,体面点,没有任何意义。”金灵说
时间在过渡,在推舟,常恒和同学们沟通越来越少,脸上又开始长痘,拗不过命运的摆弄,头疼,犯晕,安乃近不能随便买到了,挂号问诊,结果湿毒症。
拎着一大包中药回到寝室,喝了三顿上吐下泻,人影虚迷,天际倒灌,常恒感应强烈,不是病。
电话拨给母亲,家玲接起常恒佯装没事:”妈,你好着没?我明天该吃药了.........“
在一番语无伦次之后,家玲意识到不对,常恒跌在地上,不知怎么回到寝室。
接连几天,常恒彻底无法自控,躺在床上闭上眼,趁着清醒,找辅导员申请休学,辅导员拒绝,常恒只能到医院开证明,辅导员拿着病条问:“你这个理由不足以休学。”
“符合休学的条件,如果休不了就退学吧。”
“你家里有几千万吗?”辅导员问,常恒摇头
“几百万?”辅导员问,常恒接着摇头
“几十万?学历很重要的。”
辅导员摇头叹息给常恒办理了休学,路面在晃动,一步一步都在大海之上,未知,恐惧,胁迫,恐吓。
常恒只能紧紧抱着自己,在这个春天的最后一丝嫩绿里,初夏还在路上的时刻,常恒怀着恨和不甘离开了,无处可去,无处可逃,又回到了常家村。
家玲看女儿两眼散涣,头重脚轻,耷拉着躯干,束手无策,常恒进门躺在床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那满脸是血长舌的老人又坐在了面前,这次她甚至伸出满手的血一步一步朝着常恒逼近,房间里传来出一声尖叫,家玲跑进门,常恒捂着头表情扭曲痛苦至极。
新永叹口气准备出门。
“你去哪?孩子都成这了!”
“生病了就看病,都留在家里哪来的钱。”
“去请阴阳先生,快去。”
新永面露难色,家玲着急的直跺脚。新永不得不去,常恒不停发抖,眼里时而坚定时而凶狠,睿光褪去两眼无神。
常立回来站在常恒卧室门口,家玲拦住:“写作业去,你姐生病了不能见风。”
阴阳先生走到床前,又到院里到处瞧了瞧,指着门斜对面画满符文的镜子:“得罪人了吗?再晚一周孩子就没了。”
新永睁大眼睛看着新旺的房子怔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恨,一丝不可置信转瞬又消失了。
“那咋办?”
风水先生写了字条让新永去准备,在常恒的房间四周和床下贴满黄符。
“晚上看好,有敲门声叫名字的声音别管,三天过后慢慢恢复,孩子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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