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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恒感觉院子好大,空荡荡的,腿有些发麻,走进屋拿着衣服换下来,脏掉的丢到盆里接水冲了冲,又拿出来拧了拧直接塞进炕门里,直径不足五厘米的胳膊端起直径一米的盆,她憋住气端到巷道口水渠边,倒掉,看了看四周无人,用力拿脚踹盆。 羊转过墙角过来了,常立跟在最后面,常恒收起性子向常立微笑,姐弟俩一起进门。电话响起,常恒拿出来一看是邢宇的,又躲在角落犹豫片刻接起。
“放假了你怎么一天没上线,消息也不回。”
“我在忙,晚上说吧。”
“你怎么了?”
常恒挂掉了电话,她发觉心里怪怪的,刚才明明心里很空,很难受,可听见邢宇的声音后好像平静了许多。
常立把木枝递给常恒,新永放下书进厨房,找到盆挤奶。
常立问新永:“晚上吃啥?”
“叫你姐去重工一厂门口买些熟肉,我挤完奶炒个黄瓜。”
星宿在银河中肆意妄为,几个厂子的浓烟在夜幕的烘托下迅速臃肿,冲上天际,变成云团。父子三人坐在院里吃饭,常恒率先起身。
“后吃完的洗锅。”新永说
常立立马放下筷子说吃饱了。
常恒搬来梯子,爬上房顶,引项苍穹,泪眼婆娑,遥远的孤独在这一刻似乎在与忽闪的群星相呼应,得到了回应和释放。
暖风袭来她拿出手机看见十几条未读,邢宇发来了他们过端午的风貌和最近一次月考的分享,还是满分,还是英语不行。
常恒正要回复,邢宇又发来一条:“终于舍得上线了。”
“对不起,今天很忙。”
“我一天没看到你的回复心里空空的,我好像.......”
“你怎么了?”
“我们.......”
常恒看着屏幕将手机向下翻去闭眼躺下,她无法抹去今天父亲说的话。
她拨通了邢宇的电话:“你说吧。”
“我有个问题?”
“你问。”
“你……你讨厌我或者反感我吗?”
“你在瞎说什么?”
“你在干什么?”
“我在屋顶看星星。”
“给星星一次隐藏的机会,你闭上眼睛听我说。”
“闭上了。”
夜空泛茫,电话里传来邢宇紧张、忐忑、带着勇敢和犹疑的声音:“我喜欢你,我们……,做我女朋友。”
常恒感觉心在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你都没有见过我。”
“你相信我,我不丑的。”
常恒摸着自己发烫的脸:“万一我丑呢。”
电话里邢宇停顿了一下开始哈哈大笑:“黄月英也丑。”
常恒第一反应想说:“我爹可不是黄承彦。”
突然想到新永,心跳慢慢地平复下来:“自比诸葛,自负。”
“那就是答应了,我当你答应了,那以后,我认真的。”
“我要是不答应呢?”
“我没想过,我想你会答应的,那总要我主动,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主动,我觉得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你一向是自信。”
“小灵子的男朋友必须是自信的。”
一个小时过去,常恒低头看着手机再抬头看看天空,她发觉现在的天空看着和小时候的天空一样,明朗,透彻。
暖风抚过肩膀,发梢,那是舒适的轻松感。
她想邢宇的英语总是学不起来,想到上次看到的一个项链很漂亮适合做情侣款,想到自己做的裹酥煎焦很好吃,想以后做给邢宇吃,想到实在英语不行了她给他替考好了,她想给他她所拥有的所有好的,分享给他。
突然,想到那次母亲指着啤酒瓶里藏起来的羊奶,想到慢慢减少的玉米架,想到在母亲坐月子期间父亲还在给别人建房子,想到家里总是无缘无故的消失东西,想到母亲总是把攒起来的钱锁起来,有时锁在衣柜里,有时埋在书架里,想到父亲打自己的一巴掌,想到今天对自己的无端质问……
脑内如报幕闪电一样,一幕一幕,轰然砸来。
常恒觉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捂着胸口,努力的呼吸,可肺一直在紧缩,她反手捶打自己的背部,左边头传来敲钟般的神经性疼痛,她只能又捂着头,胃开始痉挛,眼前眩晕的厉害,她只能躺下,闭上眼睛,在疼痛中慢慢的睡去。
父亲和他的兄弟们都笑嘻嘻的坐在客厅里,常恒端着两盘凉菜放到桌上,抬头再看,新永的兄弟们都变成了白无常,脸煞白带着血红的耳朵,耳边传来草原上才有的音乐,常恒吓得转头往出跑。
民福进来了,她扑进民福的怀里不停发抖,等她抬头时民福突然也变成了他们的模样,只有新永还在叫着她的名字,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新永走过来吐着长长的舌头丢下一条铁链。
常恒猛的坐起,一脚踹掉了一片瓦,万籁俱寂,只有夜虫吱吱的叫几声,她按开手机一看,夜半三点,梯子不知何时被人挪走了,她抬手擦了擦冒出来的虚汗,看着黑漆漆的巷道和被月光透过的疏影。
梦境无比清醒,她闭上眼睛,拨通邢宇的电话,无人接听。脑海中传来另一个声音:“常恒,冷静,别怕,村里到处都是人,世上没有鬼,没有鬼,不要害怕,天很快就亮了。”
常恒摇摇头闭上眼蜷缩在屋顶,随着常立伸手一边摇晃常恒的胳膊一边叫着姐姐,常恒睁开眼看着天色,全身的神经放松下来,顺着梯子爬下去。
“大晚上的,爬到房顶不知道干啥,不知道早点下来,还以为你早都下来睡着了。”
常恒没说话头都没抬进了屋躺在炕上咳嗽,又发烧了。
常立看着常恒的样子手足无措:“爸爸,姐姐脸烫得厉害。”
“啧,叫你晚上睡觉不盖被子,常立,给拿点阿莫西林和安乃近。”
常立掰了半颗安乃近和四颗阿莫西林搭一杯温水。
“再拿一颗对乙酰氨基酚。”
“家里没了。”
常立坐在一边一杯一杯的倒水,烧退了,常恒坐起身:“再给半颗安乃近。”
半颗再半颗,困意袭来闭上眼,两个小时过去,常立摇醒常恒:“姐,好点没,爸爸出去了,中午吃啥?”
常恒爬起来,感觉有些冷,随手拽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我做吧,你想吃啥,也不知道妈妈啥时候回来。洗一个西红柿,四根豆角,一个土豆,一朵油麦菜。”
常立转身照着吩咐去做,厨房常恒一边切菜,一边不由自主的回忆父母之间的每一次争吵,一不留神,食指切破,午饭过后,常立午休,常恒打开手机看着,中屋坐北朝南,很凉快。
不知是感冒未好的缘故还是心神不宁的原因,今天总觉得发冷,拿起板凳坐在廊檐下,双手杵着下巴看着焦阳如火,炙热燎莽,她伸出脚放在阴凉不及的地方,直等到脚发烫,发干,脚面晒出红疹她才收了回来。拿起手机给邢宇发消息没有回,又打了电话没有接。
她想问问邢宇喜欢自己什么,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对家庭的背叛,对子女的忽视,她想得到一个答案。
为什么要和不爱的人结婚呢?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妈妈和自己?为什么为人父可以这么没有责任心?
她想把这些说给邢宇听,可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你的苦是你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你们刚在一起,他喜欢的无论是什么,绝不会是千疮百孔的连父亲都不爱的你。”
可无处倾诉使她觉得心口憋得慌,她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打开手机给邢宇发。
“星随月,影追人,燕栖檐窝二月中。古道家和处,起落万事兴。贤妻在,家不败。尊夫善,里外情。焦皇不妨楚,笔笔是离生。”
下午常恒总是跟着羊,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牧羊,她盯着羊吃草,肉眼可见羊的肚子吃起来了,打开手机一看七点了,她面无表情催促常立赶着羊回家。
进门一看母亲还没有回来,父亲也不在,有些失落又好似松了一口气,打开手机一看居然欠费了。
脑子想的停不下来,实在是头痛,她搞不明白,为什么二妈要接受父亲每次的帮助,为什么不能拒绝?
父亲没有小家意识,要不停的给他的兄弟们,永远给不够,他们怎么那么贪婪,妈妈怎么这么笨,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离婚?
或许妈妈爱爸爸,可是明显知道爸爸不爱她,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离婚呢?
她没有找到答案,觉得好累好困,蒸了两只粽子倒上蜂蜜算是给常立的晚餐,自己倒头睡着了。
夜半两点,灯泡的钨丝烧的发烫,闪断,常恒猛的睁开眼,门没关,父亲也不在,月光微白,常立趴在作业本上睡着了,口水映了一大片。
她下意识的摸手机,期待着,打开一看,两个未接是新永打来的,丢到一旁,心里空落落的,关门继续睡觉。
早上常恒一边打炖一边爬起来,刚开门迎面撞上正要进门的新永,新永把手中的油饼和豆浆交到常恒手上:“早上吃了去学校。”
“我妈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
常恒叹了口气叫醒常立,到学校,第一节课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提问叫常恒,连着叫了两声,常恒调节反射站起来抬头看着老师,老师若有所思又提问别人,下课同学们起身说完再见,常恒左眼渗泪行尸走肉般往出走。
英语老师一手搭在常恒肩膀上亲切地问:“常恒你今天怎么啦。”
常恒不知所谓的摇摇头往出走。
赶着周末,家玲出院,常恒回家看着躺在床上盖着冬天被子的母亲,不由得低下头,放下书包。
“妈妈,你回来了,好点没。”
“好多了,歇一周就能做饭了。”
“哦,那我去放羊。”
家玲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穿着校服赶着羊朝着别人下班的路逆流而行,越往前走头埋得越低,路上有很多同学的,常恒担心怕被看见,迎面听见一声:“姐姐。”
常恒定睛一看是常立:“你回家做作业吧早点写完我回来做饭。”
草比前几天丰盛了,羊饿极了吃得很快,它们自己也知道赶着天黑前不吃饱就要被赶回去,还要为主人家提供新鲜的羊奶。
马路车流不息,常恒坐在废弃的管道上看羊拼命的吃草,也不掐尖了,整齐划一的往过侵略,晚风不急不躁,天色开始慢慢入墨。
常恒把大羊栓在树上,把树枝折下来,再把其他羊都赶到大羊身边,折下来的一大枝应该不够,她爬上树再折下来一枝,羊很满意。
常恒心想:“这下能抗一会了只要十分钟就够了。”
她捏着兜里的十块钱转身跑去充话费,赶着营业厅最后关门时刻充上了,拔掉电池重新插上再开机打开,短信一条,未接电话一条。
打开数据看到:“月别初一十五,人分士莽杰寇,不悲晴天因何雨,不念他人瓦上霜,卿悲花落,亦应笑花开。”
常恒嘴角慢慢上扬,看着看着长舒一口气,羊已经在草丛中看上去灰蒙蒙的,还在拼命吃草。
路上速影结束,若不是重工一厂的烟囱,常恒往北望去,全是被推平的地长出来的野草,迎着风不禁想起《敕勒歌》来,起身摇了摇头准备回去,电话响起,常恒看了一眼欢喜的笑了。
“上周欠费了,一周没你的消息,刚打开还是没有,你吃饭了没?我总感觉你这周好像不开心,你上次怎么突然做那么伤感的词,没事吧,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等放暑假了我就可以天天带手机。”
“还没吃,补课了,上次是看到邻居吵架有感而发。”
“这样啊,那没事,邻居的事跟咱们没关系。”
“我还在外面,马路上,回去聊。”
“别挂,我一会得去亲戚家。”
常恒又坐在管道上,羊看着常恒坐下来也吃的慢了,路灯一盏一盏来亮起,晚风摇晃的树木都有些乏累,羊也卧下了,闭上眼一边回草一边感受青草的惬意。
邢宇还没有说完,常恒的手机没电了,站起身,羊也很自觉,带着饱满的肚子,用耳朵驱赶蚊蝇,夜色下,熟悉的路线,七羊一人,是这个时段无论是厂区还是村庄唯一还在回家路上的生物。
常恒踏进门,院里漆黑一片却听见中屋有嘈乱的说话声。喊了一声妈,常立出来面带无奈。
“村里人,吵得很。”
“干啥来的?”
“不知道。”
常恒栓好羊让常立给羊接水自己进门一看原来是另一个巷子第五宝儿家的老婆,常恒礼貌的叫了声阿姨,并倒好热水放在面前。
家玲面容显得已经提不起精神。
“妈,你们聊,我去挤奶。”
“看你家姑娘乖的,懂事的,我家的就不行,只会吃饭。你爸还没回来吗?这么晚了还要挤奶做饭。”第五宝儿老婆说
家玲侧了侧身没有说话,常恒出了门。
常立准备过来拿盆,常恒却问:“作业多吗?”
“今天多。”
“拿绳子把后腿绑在后面你去写作业,厨房灯拉开,院子太黑了,我不喜欢。”
常恒边挤奶边听着宝儿老婆不断给家玲声情并茂讲述常新旺结婚时的场景,常立听的烦抱着椅子蹲在廊檐下写。
做好菜端进屋,宝儿老婆啧啧称赞:“看看常恒,哎,娃和娃的区别咋这么大,你赶紧起来吃,太晚了我回了。”
“留下吃点再走。”
“我早吃过了,你们吃。”
常恒把人送出大门没好气得说:“她干啥来的?”
“欺负人来的,看热闹来的。”
常恒叹了口气:“妈给你分小份端过来还是你下来吃。”
“分小份吧。”
常恒坐下拿起筷子刚准备吃,新永回来了,整个人像气筒一样开始鼓起来。
“让不让人吃饭?”家玲说
“我问的好话,这都几点了。”
“羊不要人放吗?饭不要人做吗?常恒六点十分才放学回来!”
新永不说话了,掏出兜里的钱放在常恒面前:“一会数一下给我整理整齐,以后不到货场去了,到市里去干活。”
常恒低头只顾吃饭。
“村里在评低保了。”新永说
“咱家的情况应该能评上吧?”
“名额已经被抢完了。”
“还是去年那些吗?你家亲戚不是在里面干着吗?你给送点啊。”
“送啥?多不好意思,靠自己能吃饱。”
“主要是看病,你害我到死路上,看病要报销用。”
“人家要么有人要么有钱,咱弄不上。”
“我跟孩子死了你都不管,你心头肉有点事你就能行。”
新永倒吸一口气提高声音:“日子能不能过,你住院花了不少钱,你付的吗?”
“我没付,不该我付。”
常恒听得烦躁,拉着常立出门都蹲在廊檐下,新永和家玲继续斗嘴,常恒站起身踹门。
“不——要——吵——了!”
随着常恒忍无可忍的怒吼,新永和家玲终于安静下来,常恒出门安抚常立:“写作业,其他的事与你无关。”
征地这件事落实了,在整个居乐镇有关的家庭里此起彼伏地讨论着。
新永笑着说:“通知说一亩七万,也不知道山上的地啥时候也能征掉就好了,梁圪里还算点面积。”
“眼光短,地都占了,以后万一钱不好赚了,连饭都吃不到嘴里。”
“咱家能分五万多一点,袁家村那边每户能分好几十万,一下子富了。”
“钱存下,给两个孩子读书用,常恒马上初中毕业了。”
“常立最近学习咋样?“
“好着呢。”
常恒坐在一边看着父母难得意见一致,心里觉得很温暖。
暑假来临,还有一年中考,受户籍的缘故,武华回来参加中考,常恒很高兴。
离别的不适在时间冲击下,武华又回到了调皮,可爱的样子。
暑假常恒继续去到外婆家做饭照顾外婆,这一次家玲和民福说:“把妈接到常家村吧,常恒明年就要中考了。”
民福听取了家玲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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