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
俞尧蓦然哈哈大笑起来, 抚掌道:“好,挺好。”
江婷无奈道:“他是装的。”
俞尧道:“我知道。”
江婷:“所以还是让我下车吧,难道你真想三个人挤在一架马车里?”
这马车不大, 有三个位置,但他们三个人个子都不小, 尤其是贺云琛, 比寻常男子高一个头,硬要塞进来的话, 挤不挤不好说,但江婷挺担心拉车的马儿还能不能跑得动。
俞尧嫌弃道:“我才不想和一个臭男人接触。”
这个朝代的武夫都浑身臭烘烘的, 没几个爱干净, 而末世的时候,狐臭之类的基因早就被剔除了。
他靠在车壁上, 抱着胳膊道:“好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试探的结果, 你可以下车了。”
江婷翻着白眼, “有病吧你。”
她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这马车就算再比骑马舒服, 她也不想和俞尧待在一块儿。
俞尧撩开窗帘吩咐道:“先停下来修整下, 去把后面那架马车收拾出来给贺大人和江大人用。”
太监和侍卫连忙应下,“是, 殿下。”
俞尧笑道:“江大人, 这下该不会拒绝了吧?”
江婷扭过头来看着他:“算你做了件人事儿。”
队伍都停了下来, 喝水的喝水,解手的解手, 江婷回到队伍后面, 见贺云琛正坐在一块石头上, 肖丞等人围在他旁边嘘寒问暖着。
“咋样?”
江婷走过去, 明知故问道:“没事儿吧?不会已经恢复了吧?”
贺云琛:“……”
他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一言不发,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亲兵道:“大人肯定是没休息好,才一时失手……哦不,失脚。”
肖丞咋咋呼呼道:“江军师,你快来瞧瞧大人吧。”
你再不来,我们就哄不住他了。
说罢,肖丞拉着几个亲兵赶紧走了,“走走走,哥几个陪我解手去。”
江婷好笑道:“咋了这是,让我看看。”
她故作沉思,打量着他,“嗯,好像生气了诶?”
贺云琛:“……”
“生气啥啊,别跟那傻……咳,别跟四皇子计较。”
她坐在贺云琛旁边,拿起水囊开始灌水。
贺云琛道:“你和他,是熟人?”
这正是他感到怪异的,按理来说,江婷和四皇子,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但这两个人之间,就是萦绕着一种似乎早就相识的感觉。
江婷:“不是啊,我一个小兵,怎么可能认识当朝皇子。”
贺云琛略略起疑,却始终想不到什么关窍。
“那他为何留你在马车上?”
“那肯定是因为赏识我啊,难道我不厉害吗?”
“那你怎么不下来?”
“他不让走啊,他说我要是下车了,就叫队伍停下来不走了。”
贺云琛沉默,江婷猜他是不是在内心里骂俞尧。
江婷把水囊塞回包袱里,指着后面那架马车道:“你腿不是受伤了嘛?他让人把那架装行李的马车腾出来了,等会我们坐那个马车去。”
贺云琛根本没受伤,而且他习惯了骑马,既然江婷已经从四皇子的马车上下来了,那他就不用再装了。
正要拒绝,江婷却好像看穿了他的意思一样道:“你就当陪我坐马车行吗?我不想骑马了。”
她又做出那让人无法拒绝的动作和表情,双手合拢拜了拜,“贺大哥,求求你关照关照吧。”
贺云琛这才心情好点,痛快答应了:“好。”
歇息了一刻钟后,队伍整装待发又重新启程,江婷和肖丞假装搀扶着贺云琛上了马车。
肖丞演技浮夸道:“大人,你可得仔细着点啊,你的腿多金贵啊,要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贺云琛:“……”
江婷感到好笑,装模作样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们大人的。”
她把车门关上,这才呼了口气,瘫在位置上。
这是拉货的马车,比俞尧坐的车大点,但舒适度就差很多了,没有软垫,就三个木头坐榻,硌不硌屁股不好说,裤子被磨穿是非常有可能的。
江婷看了看这车里的情况,除了三个位置,就只有贺云琛正襟危坐着。
贺云琛道:“你在看什么?”
江婷悠悠道:“我在想怎么改造这马车。”
“改造?”
“对,距离到京城还要半个月呢,一直这样坐着,会变成铁腚的,我想躺着。”
贺云琛也跟着研究起来,道:“得把这坐板拆了,然后铺上被褥。”
他扬声道:“肖丞。”
“诶!”
“去取被褥来。”
他们的那些大件行李都放在马背上驮着,很快就被亲兵们拿了过来。
江婷没想到贺云琛居然这么配合她,有点意外道:“你也想躺着吗?”
“不想。”
“那你把你的被褥也拿来干嘛?”
贺云琛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认真研究着坐板,这种装货的马车的坐板是可以拆卸的。
他找到关窍一撬就把坐板取下来了。
“车底板不是很平,遇见颠簸处会硌人,铺一层被褥不够。”
江婷挑眉,“所以你是为我准备的?”
“嗯。”
江婷凑上去,“这么好?”
贺云琛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捣鼓,“让开点,挡着了。”
“哦。”
两个人把所有坐板都拆了,然后打扫了一下,把被褥铺上去,马车就顺利变成一个移动床铺了。
江婷把鞋子脱了,把外衣也脱了,爬上被褥躺下,感叹道:“好舒服啊,晚上也不用睡外面了。”
贺云琛点点头,爬起来弓着身子准备出去。
江婷道:“你去哪儿?你不是在装病吗?”
贺云琛一顿,保持着原姿势,“我坐外面赶车。”
江婷噗嗤一笑,“你别搞笑成吗?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多作威作福呢,把指挥使都赶出去了。”
她伸手拽了一把他的胳膊,“你也躺会儿吧。”
谁料这时,马车的轮子突然压过一个突出的石头,车身剧烈一颠簸,贺云琛弓着身子本就重心不稳,被江婷一拽,一下仰面倒了下来。
江婷吓了一跳,这狭小的车厢里避无可避,又担心他倒下来磕到脑袋,她下意识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贺云琛。
“嘭。”
贺云琛的头撞到了车壁,发出一声闷响。
车外的亲兵紧张道:“大人,可是磕到了?”
“你怎么赶车的,见了石头不避开,是不是打瞌睡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半晌,车里面的人没说话,亲兵们便放下心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两位当事人没发生什么事。
此时的江婷痛得脸都扭曲了,眉头狠狠皱着,咬着牙才没发出痛呼声来。
因为贺云琛方才倒下来,下意识用胳膊肘撑了一下,结果撑到了江婷的胸上。
那虽然连一两肉都没有、还被裹胸布束缚的地方像是被巨石碾过,尤其是最脆弱的那点,连接着多处神经,痛得江婷差点弹了起来。
贺云琛也察觉到了自己坏事了,连忙撑起上半身来,紧张地看着她道:“怎么了?我压到你哪儿了?”
江婷额头上一片冷汗,睁着眼睛瞪着他,却不知道怎么张口。
车里的光线很昏暗,只能看清个大概,这让贺云琛无意识地更加凑近她。
江婷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没,事。”
贺云琛却不信,他明显感觉到江婷现在很痛苦。
他急得眼神都变了,回想起方才撞到的地方,伸手直接摸了过去,“是不是撞到左胸口了?”
江婷的胸现在还火辣辣地痛,痛得她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
她没来得及阻止贺云琛的手,就感觉他在自己平坦的胸口上摸来摸去,然后按了按。
“啊……”
她表情一阵扭曲,身子都弓了起来。
她不免怀疑,自己的肋骨是不是断了。
贺云琛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撑在江婷的上方,俯视着她,沉声道:“把衣服解开我看看。”
说罢他抬手欲解开江婷的衣襟,吓得江婷表情一凝,猛地挡住他的手。
她也顾不得疼痛了,只坚定拒绝:“不!”
贺云琛瞥眉,“解开才能检查清楚,衣服太厚了我摸不出来,肋骨断了不是小事。”
江婷摇头。
她脑子有点空白。
她想大叫,这叫什么事儿啊啊啊!
贺云琛呼了口气,耐心道:“江廷,听话,我只检查下,不会碰疼你。”
他以为江婷是讳疾忌医,有逃避心理。
但他又隐约觉得不对,习武之人受伤是家常便饭,他就曾多次骨折骨裂过,以江婷的身手,还会这么害怕这些吗?
江婷道:“不必了,我觉得没有断。”
贺云琛道:“你痛得厉害,还是检查下为好。”
江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贺云琛却是不打算作罢,毕竟这事儿怪他,他就该负责到底。
“就检查下,若是无事最好。”他继续轻声劝解道,“听话好吗?”
江婷真受不了他这语气,“我哪儿不听话了?我习武多年,这点小伤我都不放在眼里。”
说罢她伸手一把推开了贺云琛,忍住胸口拉扯传来的剧痛,努力坐了起来,“你让开,两个大男人凑这么近干什么,趁机占我便宜啊?”
贺云琛:“……”
他有点愣神,总觉得哪里不对。
江婷一眯眼,冷笑道:“哦,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死心,对我抱有非分之想呢,想借此猥亵我,还想扒我衣服。”
贺云琛:“……你……”
江婷冷眼瞅着他,心里叫着:生气啊,快生气啊,快被气跑啊!
她继续努力道:“我有的你都有,你方才摸了一通了还不够?那你先脱/光了给我摸摸,我再考虑考虑。”
贺云琛:“……我……”
“不乐意?不乐意就走开,哪个大老爷们愿意被男人又摸又看啊。”江婷摆出一副被侮辱了的表情,“要是旁的同袍就罢了,但你…”
贺云琛垂眸,“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婷道:“下去,我自己检查。”
贺云琛道:“对刚才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是担心你的伤势,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他这诚恳的态度让江婷感觉自己像个恶人一样,但胸口的疼痛让她无暇多考虑,她摆摆手,“好了好了原谅你了,快下去。”
贺云琛抿唇,终于起身推开车门下车了。
江婷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冷汗,解开有些厚的春装,抬手轻轻检查自己的肋骨,确实有断裂的迹象,但不是很严重,会慢慢自愈的。
她捂着胸口躺了下去,这才开始回想方才的事。
她是不是对贺云琛太凶了?
但贺云琛要解她衣服的时候,真的把她吓到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该如何处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为今之计,还是继续扮演男人才是最妥当的。
果然,她这段时间放松警惕了。
虽然贺云琛没再对她表明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他俩相处得就像普通朋友一样,但贺云琛可是一个断袖!还是一个跟她表白过的断袖啊!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开始慢慢适应了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她无法想象贺云琛要是离开了她的生活,那会是什么光景。
难道她真是一个又当又立的人?
一边拒绝了人家,一边又享受着朋友之谊带来的好处?
她抓抓头发,烦躁得想撞墙。
过了会儿,车门突然被敲响了,江婷道:“谁啊?”
亲兵的声音响起,“江大人,军医来了。”
江婷悚然一惊,又来?
她连忙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检查了,无碍!”
外面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脚步声就远去了。
江婷揉了揉眉心,呼了口气,精疲力尽地躺平着。
队伍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前行着,过了不久后就停了下来,天黑了,该安营扎寨了。
从边城出发,按他们的速度,至少要走两三天才能路过一个城镇,今晚便只能在草原上过夜。
队伍里的人麻利地各司其职,做饭、喂马、打水、扎营。
江婷轻轻推开车门,守在外面的亲兵立马走过来道:“江大人,指挥使大人吩咐了,您就在车上歇着就行了,晚点会有人把吃的送来的。”
“好吧,谢谢了。”
江婷摸了一把胸口,感觉没那么疼了,她坐在门边,把脚吊着,吹着夜风看着他们忙碌着。
过了会儿,食物的香味飘来了,她感觉自己有点饿,伸长脖子瞅了瞅周围,发现大家都忙着吃饭去了,没人搭理她。
说好的有人送饭呢?
江婷眼巴巴看着,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下去觅食去,突然见贺云琛端着东西大步走来了。
昨日队伍经过一个镇子,补给了一些新鲜的肉菜,四皇子随行的还有厨子,这厨子专为四皇子做饭,手艺应该不会差。
贺云琛端来的,就是专门花了钱请这厨子帮忙另做的。
昨天买来的卤肉切成片蒸热盖在饭上,还有一只烧鸡腿,一些炒菜,荤素搭配,瞧着就挺有食欲。
他们此行不是为了去打仗,而是回京城受赏,加上有四皇子在,所以伙食很不错。
江婷现在已经缓过来了,看着贺云琛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那个……下午我说的话,抱歉,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是我弄伤你的。”贺云琛把碗筷塞给她,自动退后两步。
江婷讪讪道:“我没怪你。”
贺云琛道:“吃了饭喝药吧,我等会儿给你端来。”
江婷叹了口气,一边吃饭一边沉思着。
吃了饭后,贺云琛果然又准时出现,收了碗筷,端来一碗给她喝,又问她要不要解手。
江婷挠挠头,“我自己去就行,你别把我当废人一样照顾吧。”
贺云琛点点头,端着碗走了。
江婷抹了把脸,正要下车去解手,一个男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笑道:
“怎么了这是,贺云琛的腿好了,你咋又伤了?你俩合着伙来讹我的马车啊?”
江婷看了一眼俞尧,冷声道:“那你收回去呗。”
“我可不是那么残忍的人。”俞尧摇了摇扇子,“你跟贺小狗闹别扭了?”
江婷皱眉,“什么贺小狗?”
“你不觉得他很像小狗吗?又护主,又听话。”
江婷:“……什么乱七八糟的,有屁快放。”
“这么凶做什么,我就来看看你,你说你这伤的,我就挺好奇,以你的身手,谁能伤得了你,你给我说说呗,怎么弄的。”
“我自/残行不?”
“啧。”
俞尧露出促狭的笑来,“贺云琛伤的吧,我看他又是帮你弄饭,又是帮你找药的,悔过之心很端正啊。”
“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感动?”
江婷抿唇不言。
她当然感动,贺云琛做的很多事情,她都感动。
但也有点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惶恐。
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受支配了一般。
她有点害怕这种感觉,因为她喜欢一切事情都有预谋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俞尧凑过来低声道:“诶,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你的身份,我觉得你不可能瞒一辈子。”
江婷淡道:“暂时不考虑。”
俞尧转转眼珠子,耸了耸肩,“行吧,那就且行且看吧。”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大步走来的人影时,笑道:“好好休息哦江大人。”
贺云琛冷着脸走过来,看着俞尧远去的背影,道:“他来做什么?”
江婷笑道:“没啥,刚好路过,你吃饭了吗?”
“吃了。”
“我去解个手,再洗洗,准备休息了,你今晚睡哪儿,我把你的被褥占了。”
贺云琛道:“我和肖丞他们挤挤吧。”
他始终离江婷有几步远,因为他怕江婷生气,怕她觉得自己是想趁机猥亵她。
“你有事就叫他们,亲兵们就在不远处,好好歇息。”
说罢贺云琛抬脚准备离开了。
但他走了几步,背后却突然响起江婷的声音。“贺云琛。”
这声音在夜风中有点飘忽,像是一吹就要散了一样。
以至于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贺云琛怀疑自己幻听了。
“你留下来一起睡吧。”
贺云琛猛地顿住脚步,甚至不敢回头,脑子都有点发懵。
江婷邀请他一起睡觉。
江婷没有赶他走。
江婷没有说他心怀不轨。
江婷……
“喂!你咋了?”江婷见他傻愣愣地站着,忍不住高声叫了一句。
贺云琛捏了捏拳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真是。”江婷一脸莫名,“难道还在生气么……”
她先去解个手,又慢慢洗漱一番,这才回到马车,爬上去躺下。
她睁着眼睛看着车顶,脑子有点乱。
她决定和贺云琛一起睡的原因是,她决定叩问一下自己的内心。
诚如她之前想的,她现在离不开贺云琛,但贺云琛又喜欢她。
她不想做个又当又立的人,所以她决定换个角度思考。
如果一种东西你无法拒绝,那你不如试着接受。
对,是试着。
她这个人做人做事一向坦率,一旦想清楚了这些事后,她就决定不再纠结。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便是,她现在认可贺云琛是自己的战友了。
前世的她的队友们,选择的伴侣大多数都是和自己并肩作战将生死交给对方的人。
之前她拒绝贺云琛,那是因为她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但经过这几个月的并肩作战后,她觉得贺云琛与她很有默契。
他强大又自谦,博学又好学,他宽容又大方,他……反正就是很好。
但她没有过伴侣,她需要先试一下,试试自己到底会不会排斥他。
在她真的决定接受他之前,她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她想着想着,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车门突然被轻轻扣响了。
“谁?”
贺云琛闷闷的声音传来,“我。”
江婷翻身坐起,推开了车门,见贺云琛披着一身寒霜站着,也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
春天的草原晚上还是很冷的,会下霜,将士们都搭着营帐,或者缩在篝火旁边过夜。
贺云琛这是跑哪儿去了。
“你不冷啊?进来。”
贺云琛闻言将手里的油灯递给她,手一撑就爬上了马车。
江婷把油灯挂在车顶上,照得整个车厢都是橘黄昏暗的。
贺云琛关紧车门,有些紧张。
他方才在外面想了很久才把自己怦怦直跳的心抚平,他不知道江婷邀请他一起睡意味着什么,总之他拒绝不了。
这小半年里,他一直都谨守着朋友的界限,就像他们好像真的只是朋友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那颗心有多酸涩。
江婷咧嘴一笑,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我俩睡刚好,但你腿长,可能得把膝盖立起来了。”
“为什么?”贺云琛低声问。
“啊?因为你长得高啊。”
“我说,为什么叫我一起……”
江婷故作镇定道:“你的被褥也在这儿嘛,再说这里面本来就该睡两个人,你又不打呼噜又爱干净,不放屁不磨牙,我不选择你,难道选其他人?”
贺云琛闻言,总算放松了点,点头,“好,睡觉吧。”
能一起躺一夜已经很幸福了,他还奢求啥。
两个人躺下去,身下垫着一床被褥,身上盖着另一床,这就让他们两个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贺云琛微眯着眼,努力不去看江婷的脸。
江婷倒是很大方地看着他,笑眯眯道:“你真好看呀。”
灯下看美人,越来越美。
贺云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憋了半天含糊道:“你也好看。”
“你好看,你最好看。”
在她心里,贺云琛可比原文男主赵轻鸿好看多了。
贺云琛回道:“你最好看。”
这一来一往宛如五岁小孩子的对话,让他终于敢抬眸和江婷对视了,两个人互相瞅着,呼吸都喷在了对方脸上。
这本是一个十分暧昧的时刻。
但江婷没忍住,突然扭过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奇怪,哈哈哈,咳咳咳……抱歉没忍住,呃,唔……扯到伤口了……”
她脸上痛苦和欢乐交杂,捂着胸口缩了缩身子,像是把自己蜷起来一样。
“害,真是,不能再笑了,要严肃。”江婷缓过来后,睁着一双咳得有点泛红的眼睛看着他。
在贺云琛记忆里,江婷一向是个强悍的人,她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杀人不眨眼,她平日里有勇有谋,刚强果决,她沉稳大气,她具有旁的人没有的冷静从容。
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脆弱的一面,哪怕是除夕那天喝醉了酒,还会下意识揍人。
她冷漠拒绝他的时候,说的话,看他的眼神,如寒刃割冻肉,一刀一刀,连血沫都不见。
她哪会用现在这种眼神看他呢?
虚弱又带着一点可怜,叫贺云琛心都软成一滩春水。
贺云琛皱眉,突然鼓起勇气,在江婷清醒的状况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侧脸。
而后问:“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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