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接口道:“主公,你在地方上已有相当声名,此次若能顺利进入朝廷中央任职,将会对主公以后的发展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毕竟朝廷掌管中枢,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发展前途均非其他任何一处所能代替。”
孙坚素来对程普的看法十分信任,此次张温提出让他进京任职,其实是对他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能够将一支弹尽粮绝的部队从敌人手中带出的奖赏,虽然比不上董卓的位高权重,但也是相当不错了,毕竟他所属的北线军队是打了一场败仗,打了一场败仗还能够得到升迁,这不能不说张温在其中起了大作用。
而孙坚之所以倾向于愿意到朝中任职,除了程普所说的理由外,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获得准确消息,张温很有可能即将出任太尉一职。要知道太尉名列三公,主管朝廷军务,权力和影响都极大,凭借此次与张温建立的良好个人关系,孙坚相信自己前往朝中任职能够获得更好的发展,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大人,张大人请您去大帐议事。”一名小校来报。
“走罢,大概是董卓的任命下来了,真不想去看那家伙的狂态。”孙坚吁了一口气,招呼程普道,“德谋,走,一块儿去看看。”
踏出帐门,正碰上应召而来的季流,“哦,鹏博来了啊,先跟我去张大人那儿去吧,一会儿,我再和你谈件事。”,没等季流答话,孙坚已当先而行。
帅帐内,张温高居主帅位置,孙坚率领二人到时,才发现同僚们都已经到了,已经与孙坚一样晋升为校尉的张超也站在了那里,孙坚也赶紧站好,而季流与程普二人尚无资格位居前排,只能作为孙坚的亲卫居于孙坚身后。
大帐内一片寂静,张温默不作声的坐在主帅位上,若有所思的玩弄着手中令符,帐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奇怪,但却无人说话。孙坚扫视了一下周围,才发现此次会议的主角----董卓居然未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董卓却丝毫没有动静,最后张温实在是忍耐不住了,“来人!再去请董卓前来议事。”
董卓的营地并不远,骑马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在众多同僚们面面相觑的眼神中,孙坚这才知道张温已经两次派人去通知了,但却都没有音信。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张温面沉似水,却还冷静,而帐中诸将却都已不耐烦了,纷纷以眼色相互询问,但始终无人开腔。季流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看来这董卓颇有些居功自傲了,连现在的顶头上司居然也敢怠慢,自己倒要看看这个家伙就近是何方神圣。
随着马蹄声的临近,主角终于到了。当小校拉开帐帘,一个雄壮如山略显肥胖的大汉出现在帐门口,满脸的横肉,腮下胡须如钢针一般,一双略有些发黄的眼睛精光闪动,一身沉重的镔铁连环铠穿在他身上却丝毫看不出有何异样,两只粗壮有力的胳膊,学着羌人一般用生牛皮紧裹,露出强健的肌肉。他就是董卓!
大模大样的向张温随意行了一个礼,董卓咧开虎口道:“末将董卓见过张大人。”却丝毫未提自己姗姗来迟的理由。
“董将军,本帅已通知你多时了,为何你这时才到?”张温不动声色的问道。
“哦,是吗?末将方才接到通知,立马就赶来了啊。”董卓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眼睛中却闪动着狡猾的光芒。
“是吗?”张温内心愤怒如狂,但多年来的为官经验使他表面上依然平静不波,“也许董将军太忙了吧,连通知你的士兵也见不到你吧。”语气中暗含嘲讽。
似是未听出住帅的语意,董桌大嘴咧笑道:“大人言重了,不过末将这两天的确很忙,将士们奋勇杀敌,末将也得论功行赏啊。”
见董卓语出骄狂,张温一时也不好再多说,随手拿起手中朝廷送来的命令宣布道:“董将军,朝廷有令,今封你鳌乡侯,并领并州牧,希望你能勿负君恩,再接再厉。”
董卓这才弯腰谢行礼谢过,显然是早已知晓这个消息,满面春风道:“大人放心,有董某在,那羌胡乱军绝不敢肆意妄为,只是董某调任并州,那可就难说得紧了。”语气狂妄无比,根本不把张温及众将放在眼里。
饶是张温沉稳过人,也忍不住勃然怒道:“董将军既是如此能干,那韩边二贼此刻也不过是表面求降,内心实不可信,不如请董将军再讨二贼,以绝后患。”
“哈哈哈哈,”董卓放肆的大笑,“大人此言差矣,韩边二贼既已请降,朝廷亦已同意,此时再行战事,岂不自失威信?董某志在杀贼,但也不愿师出无名。”话音一落,便径直离去,连礼也未曾行一个。
一时间,大帐内鸦雀无声,脸上涌起一阵潮红,张温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站起身,似想发作,但思索良久,却始终未能有所行动,最后只是颓丧的挥了挥手示意众将各自散去,便坐回帅位不再言语。
众将相互窥视一阵,见主帅并无其他安排,便纷纷散去,只有孙坚和程普季流二人未动。
“大人为何放董卓那厮出营?”见众将皆已散去,孙坚这才近身问道。
抬起头来,见是孙坚,张温平静的道:“文台有何看法?”
孙坚面容冷肃,脸带杀机,狠声道:“董卓骄横无礼,藐视上级,其罪当诛,大人何不立命将其斩首?”
未等张温答话,孙坚又道:“只需大人一句话,孙坚立将董卓那厮人头献上。”程普季流二人皆拔刀按剑,只等张温一声令下,便要与孙坚追击董卓。
见孙坚杀气腾腾,他身后二人也是杀意毕露,张温有些犹豫,踌躇良久,才道:“董卓素有威名,朝中甫又任命其升任并州牧,此时将其斩杀,恐难服众。”
“不然,大人,方才董卓不尊上命,有违军令,众人皆已目睹,况这厮素来骄狂,将其斩杀,必能大快人心。此时,他方出营,尚未来得及回本部,只需大人一声令下,必将其斩杀于地,望大人速下决心。”孙坚目光炯炯的望着张温。
张温起身而立,思索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道:“文台心意我已知晓,但董卓甫立大功,温实不忍下此绝手。”
此言一出,孙坚也暗自心叹,“大人既然心意已定,孙坚自当遵从。”背后程普季流也只得收回武器,不再他想。
“对了,文台,我与你所说之事,你考虑得如何?”张温虽然否决了孫坚的提议,但内心还是对孙坚十分激赏,婉言问道。
“大人心意,孙坚自当从命。”孙坚抱拳行礼道。
“好,那我就将你的推荐报告给朝廷。”张温欣然点头,他十分看重孙坚,能得此猛将,实是朝廷之福啊。
离开张温帅帐,季流紧跟孙坚和程普二人漫步前行,他方才也听的张温之语,似是校尉大人的职务又有什么变化,而且还不是正常的升迁,倒象是一个较大的变化,但他并不清楚内情,孙坚未说,他也不想问。
已经进入隆冬季节,夹杂着雪的小雨让气温骤降,整个军营里都显得那么平静,除值勤站岗的士兵,大概所有的士兵都躲入了帐篷中,眼见得战事已经结束,连各营的将士们似乎也有些懈怠了,放弃了加紧训练的打算,也算是让紧张已久的士兵们得到一段时间休息吧。
三人默默的行进在军营内,泥泞的道路似乎也难以打消孙坚漫步的雅兴,是啊,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就要离开这座军营了,除了自己子弟兵(私人部曲)以外,就要离开这些与他曾经患难与共同生共死的弟兄们了,程普是肯定要跟随自己离开的,即便是没有任何职务,但他知道这个忠实的部下是早已下定决心要跟随他一辈子的。
可身后这个青年呢?孙坚从来没有这么没有把握过,他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向这少年提起了这个问题。说内心话,他对身后的这个少年十分赏识,少年对军事天生的敏锐感觉,对武技刻苦的习练精神,这些都并不是他最看重的,他最看重的却是少年身上总带有一股淡淡的领袖的气质,总让人感觉他绝非久居人下之物。
想到这儿,连孙坚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敏感,什么领袖气质?无外乎就是有一定的组织领导能力,让手下的士兵们甘于听命罢了,在这一点上连程普和自己其他几名部下一样做的很好,自己的手下又有哪一个不能做到这一点呢?可程普他们往往是靠个人长期积累的威信和能力才才能达到如此地步,这个少年仅仅只有十七岁不到加入军旅也不过一年不到,就能做得如此之好,的确让孙坚百思不得其解,正是这一点让孙坚感到少年的潜质深不可测,使他更想将其纳入麾下成为自己的忠实部曲。
“鹏博。”孙坚最终决定还是要和少年好好谈一谈,毕竟这种事只能由他自己决定,强扭的瓜不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孙坚都有相当把握,但唯独面前此人他却没有底,也许正如德谋所说,他那来历不明的出身决定了自己无法完全掌握他吧。
“属下在。”季流平静的抬起头望着盯在自己面上炯炯的目光,那目光有些复杂,让他一时难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