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顾忌周家老爷子村长的身份，没一个人敢动的。
这时一个身穿青衣，长得唇红齿白的小个子士兵跳出来，对着顾稹彦脆生生地喊了声“将军”。
随后说道：“既然都已经弄清楚了谁对谁错，那就把坏人赶紧惩处了，别拖拖拉拉的！没的耽误了咱弟兄们吃饭！”
顾稹彦问：“那你说，该如何惩处？”
小兵看向凌妘，又把问题抛给她：“你是受害人，你有什么想法？”
凌妘想到表姐前世的枉死，很干脆地说：“我要他的命！”
“嚯，你这小娘子心挺狠啊！”小兵掏出佩刀拍在桌上，朝周福一扬下巴，“行啊，那你就去杀了他呗。”
凌妘也不含糊，抽出刀朝周福走去，眼里充满杀意。
小兵不知道她其实早就已经杀过人了，惊讶于她能有这胆魄，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看戏。
可就在凌妘经过顾稹彦身旁时，手里的刀被他轻巧地夺过，抛给了身旁一名黑衣男子。
那男子更不含糊，面无表情地把刀直接捅进了周福的肚子，握着刀柄的手一旋，硬生生在周福的肚子上开了个血窟窿。
眼见着肠子流了出来，人群发出一片呕吐声。
小兵气急败坏地大叫：“阿怪！你恶心！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而随着周福的倒地，周家人终于回过了神，扑到周福身上“儿啊”、“心肝肉啊”的一通哭天抢地。
“这里的人，刚才给了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他们都不要。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全按帮凶处理！”
顾稹彦掷地有声地说完，拍拍黑衣男人的肩，“这事交给你俩负责。”
“是。”男人应声。
小兵傻傻地问他：“他什么意思？你和谁‘你俩’呢？”
男人没答，顾稹彦也没搭理，带凌妘回饭桌继续吃饭。
此时凌妘的神智已完全恢复清晰，她先向顾稹彦福身道谢：“民女凌妘，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入座后又向他提出心中的疑惑：“敢问将军缘何会来我们这小村子？”
顾稹彦捧起碗，往嘴里塞了一团饭，鼓着腮帮子说：“路过。”
凌妘追问：“将军可是要进京？”
顾稹彦这次的回答更简略：“是。”
可他上一世在顾家出事之前从未去过汴京城。
她想知道这一世为何会出现偏差？
“不知将军此行是为了……”
顾稹彦细细嚼着口中饭菜，咽下后回道：“我听闻京中有家药铺售卖一款香膏，名叫真颜霜，涂抹后能保青春永驻。我因此慕名前往，想给家中的女眷都买上几罐。”
这就说得通了。
凌妘想，是她先改变了今世，他才会跟着改变。
或者说，他的人生轨迹才会受到影响。
“原来如此。”凌妘放下心，腆着脸说：“这村子我是再待不得了，想进京投奔亲戚来着，不知将军能否捎带一程？”
顾稹彦又吃了两筷子菜，饮下一盅酒，才慢悠悠说道：“方才你不是答应了吗？要以身相许，那我自然得带着你。”
凌妘变了脸色，小声道：“那将军还是别带我了！”
顾稹彦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凌妘猜不透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他刚才那样义正辞严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周家强娶，总不能一转身，自己就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吧？
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凌妘决定了，她不要顾稹彦带，就当个小尾巴，粘在军队的屁股后头，跟着他们一块儿进京。
进京的官道挺安全的，她每个月都要和石牛走上一趟，从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这次与顾家军一路同行，想必更不会有人敢来冲撞！
酒足饭饱之后，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撤出院子，各自上马。
凌妘原是要骑镖局提供的马进京，现在没见到镖局的人，自然也就没有马可骑了。
她索性仗顾稹彦的势，从周家的马厩里牵出一匹最好的马来。
周家人这会儿全都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而村民们在黑衣男子和青衣小兵的淫威之下忙着互扇耳光，所以也没人制止。
等凌妘跟着大部队走出一段路，身后才有妇人肿着一张脸追出院子，狠狠啐了一声。
“呸！没羞没臊的东西！被人坏了清白还有脸跟人走，若换作是我，早就拿根裤腰带吊死了！哪儿还有脸活着？！”
凌妘无心与她争辩，只当作没听见，忍气吞声地紧跟在顾稹彦身后。
却见顾稹彦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上长弓，转过身，几乎瞄都不瞄，“咻”一下就将箭射了出去。
凌妘回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箭羽只有小小一点，蛾子似的落在李家婆母的脸颊上，划拉出一长条口子。
口子翻出白的脂肪，红的血肉，像是在脸侧又开了一张嘴。
“啊——”
她的媳妇儿站得近，比她还要早叫嚷起来。
又
是“咻”的一声，一只蛾子精准地飞入她的嘴里，掀掉了她半张面皮。
“哇——”
黑胖小子吓得嚎啕大哭，她娘则白眼一翻，惊厥了过去。
母子俩一起“砰”一声摔在地上，两个都没了声音。
“驾！！”
顾稹彦射完两箭，双腿一夹马腹，驾着马一骑绝尘，军队急而不乱地紧随其后。
“呀。”
凌妘回神，赶忙驱马跟上。
她为了去往北境，有心向石牛学习过骑术。
可是与常年行军打仗，习惯了马背生活的人相比，水平差了十万八千里，没一会儿就掉了队。
更糟糕的是，刚才她急于追赶，没发现他们走的这条路并非官道，而是一条野路。
这条路因为未设关卡，所以有不少运送黑货的商贩为了逃避检查，选择铤而走险。
有羊的地方自然有狼。
外加道路两边的山林十分利于藏匿，故而这一片常有流寇和山匪出没。
顾稹彦！
他就是故意的！
凌妘气得发笑。
笑自己原本还想着在半路上找机会死一死的，现在却为了活命一刻不敢停歇。
气顾稹彦的少年心性竟然如此恶劣，和前一世的他简直是两个人！
前头的队伍里，顾稹彦从队首慢慢坠到了最末。
他偏过头又瞄一眼后方，收回视线时，与青衣小兵探究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看什么看？”顾稹彦凶道。
“哥你又在看什么呢？”顾羽冲他龇牙假笑，“你不会是对那个小娘子一见钟情了吧？”
顾稹彦皱眉，语气愈发严厉：“军纪又忘了吗？你应当叫我什么？”
叫你假正经！顾羽在心中道，脸上还是笑嘻嘻，甜甜地说道：“是我错了，将军息怒。”
“去，上前头传令。”顾稹彦冷着脸差遣他，“全军原地休整。”
“什么？”顾羽惊愕，“这才跑了多久啊，怎么又要休整？将军您尿频的话可以自己停下解决，不用兴师动众的，毕竟生了这种隐疾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顾稹彦瞪他一眼，“我是考虑到刚吃饱饭，不宜跑得太急。”
呸！说得好听。
明明就是为了等那个小娘子！
顾羽这下真对凌妘有了意见，觉得她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不像是寻常山野里长大的女子。
倒像是狐狸精化作的美人儿，专门蛊惑男人的心！
这不，把从小在北境长大，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女人的顾小将军给迷得神魂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