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来通报时，顾羽正在吃瓜。
听说是孟氏医馆的林公子求见顾将军，他一丢瓜皮，胡乱抹了抹嘴，脚步欢快地奔出去看戏。
其实没什么好激动的，这场赌局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输。
顾稹彦估计也没想过要赢，答应和他赌一局，是为了哄他开心。
他自己也希望凌妘能来求他帮忙，届时凌妘又得到了帮助，满意而归，真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将军府的庭院布置雅致，宁静祥和。
除了几声清脆的鸟鸣，再就是泉水叮咚，以及微风吹拂下，树叶沙沙的响声。
凌妘不知顾羽今日为何如此热情，竟亲自跑出来迎接，跟着他往东厢房走，远远就听到几声痛苦呻吟。
“是顾将军在叫吗？他怎么了？”凌妘问。
顾羽幽怨地白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哥挨了板子，伤势颇重，已经好几日都下不来床了！别说饭，连水都喂不下去！眼看着就快要断气了！”
“那真是可惜了。”
凌妘从小厮手中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给他看。
“我特意为顾将军煲了一锅老母鸡汤，加了根千年老山参给他吊命。还有一道药膳鸭，料包是我亲自调配的，用文火慢炖了整整一个早上，可惜他吃不了。”
浓郁的鲜香伴随滚滚热气弥漫开来，顾羽馋得口水直流，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不可惜不可惜，他吃不了我可以帮他吃！”
“顾羽！！”房中传出一声怒吼，听上去中气十足。
顾羽吐吐舌头，领凌妘上台阶时压低声音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尽管说，皆大欢喜！懂了吗？”
“懂了，多谢提点。”凌妘笑道：“我确是有求于将军，想请他帮个忙。”
“呵！”顾羽等的就是这一句，心想妥了，御风剑这下跑不了了！
他三两步迈上台阶，替凌妘打开房门，急切地催促：“行了！你快进去吧。”
凌妘道谢，走进屋里，门在身后关上，呻吟声又从内室传出。
“哎呦……”
“哎哎哎哎哎呦……”
凌妘呵止他：“你够了！气这么长，哪有快要断气的样子？”
“是，林大夫，你的药很有用，伤已无碍了。”
顾稹彦大步走出来，果真看不出受过伤，但手一直在胸口揉着。
“我就是听到你跑来求我帮忙，感觉心疼啊。”
门外，顾羽没走，一直撅着个屁股偷听，听到这一句捂住嘴直笑。
心想他输掉了心爱的宝剑，可不是心疼坏了？
凌妘抓起顾稹彦的手腕为他把脉，指尖刚搭上就说道：“脉象跳动有力，就是快了些。”
又细细把了一会儿，才放开他的手，过去餐桌边打开食盒，把菜端出来，又给他盛了一大碗汤，两只鸡腿都在里头。
“边吃边聊吧，顾将军。”
顾稹彦在垫了厚厚蒲团的椅子上坐下，先给凌妘斟了茶水，随后就据案大嚼起来。
狼吞虎咽吃掉半只鸭，喝下一碗老母鸡人参大补汤，唰一下淌出来两道鼻血。
“……”
顾稹彦拿手一抹，看到是血，愤怒地一拍桌子，“你看看你把我补成啥样了？还说吊命，我看你是索命来的！”
“哈哈哈……”顾羽在外头捧腹大笑。
凌妘也捂住嘴直笑。
难得看她开怀大笑，竟是笑话他。
顾稹彦气得头顶冒烟，过去一把捉住凌妘，抱起她往饭桌上一顿，劲瘦的窄腰硬挤进她的双腿之间。
“想要我做什么？”他贴近她的耳朵问：“说啊。”
嗓音低哑淳厚，撩拨得凌妘心弦整个乱了，连同她的声音也禁不住带了颤。
“顾将军，我找你是为了谈正经事的。”
顾稹彦大言不惭：“事情正经又如何？我不正经。”
凌妘佯装嗔怒：“你若再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好啊。”顾稹彦表现得很兴奋，“随时奉陪。”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那也得好好说。”凌妘轻轻拿脚踢他，“你快放我下去。”
美人在怀，顾稹彦只觉得胸腔里邪火翻涌，整个人燥得慌。
怕自己再喷血，便就依依不舍把她抱回座。
凌妘平复了一下气息，对他正色道：“先要与顾将军说件事，昨日我家的一间铺子叫人砸了，紧接着雍王就来了，给了一份名帖，话里话外暗示我们去找他帮忙。”
顾稹彦说：“不奇怪，他盯得我很紧，你和我接触过，他找上你是预料中事。”
门外的顾羽心道，现在说得云淡风轻，昨日得知雍王去招惹那狐狸精的时候，是谁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
又听顾稹彦说道：“只是没想到会害你家铺子受牵连。”
凌妘说：“铺子的事，确实伤脑筋。”
顾稹彦道：“说起来，这事也是因为我。”
听他们这么说，顾
羽笑不出来了，心想怎么滴，明明是她求人帮忙，怎么变成兴师问罪了？
傻哥哥还上赶着往套里钻，就差没脱了衣服负荆请罪了！
是不是不想输掉赌局而故意为之？
不料凌妘没有趁势提出什么要求，而是说道：“这事不怪将军，凌家暗中与雍王也多有往来，我之后要做的事难免会牵涉上他。今日来府上拜访，目的之一便是为了知会将军一声。”
“我知道了。”顾稹彦目光沉静，“那目的之二呢？”
凌妘娓娓道来：“是这样，我家店铺所需的药材来自五湖四海，山里、草原、海上、外邦……”
“所以我打算组建几支商队，方便进货，往后各地的分号开得多了，也能运货。”
“这样的话，若是哪一日北境将士突然想吃东边的盐水鸭，西边的烤羊肉，南边的豉油鸡，或是丝苗米，也不是办不成的。”
“到那时候，就不必受制于人……”
凌妘顿了顿，伸出手朝上指了指，意味深长道：“……看天吃饭了。”
顾稹彦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眸，听着那些话从两瓣娇艳润泽的粉唇里说出来，愈发感到惊艳。
“条件呢？”他问。
凌妘道：“我家一介草民，没有根基，随便一些地痞流氓都能欺负到头上来，就想着顾将军能予我提供保护。而我的店铺，可以是顾将军的避风港，或是粮仓银库。我的商队，也能为将军所用。”
门外的顾羽拿袖子狠狠一擦口水，心道不好。
这他娘的谁拒绝得了啊？
这狐狸精的利诱也太诱人了吧！
虽然昨夜和傻哥哥明确过，利诱和谈条件都算自己赢，但这狐狸精并没有挑明什么，而是让哥哥自发自觉，与她互利互惠，这还真不能算是求他帮忙。
屋里，顾稹彦缓缓点头，语气平静地说：“好，我知道了，林公子还有事吗？”
凌妘道：“有，我还有一事相求。”
顾羽一阵激动，她来了她来了！胜利虽迟但到了！
顾稹彦摊手，“请讲。”
凌妘抽出食盒其中一层，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是茶叶。
“这茶叶是我自己烘的，请将军先品鉴过再说。”
怎么推销起茶叶来了？顾羽疑惑。
屋里有现成的泥炉和茶具，凌妘熟练地煮水烹茶。
那茶叶一遇热水即变得碧绿翠青，散发出甘冽淳香。
茶水倒入盏中，色泽清亮，净透澄澈，香气更为馥郁。
“将军请。”凌妘双手奉上茶盏。
顾稹彦接过小抿一口，心中只道茶如其人，越品越有滋味。
“好茶。”
他将茶饮尽，突然眉心蹙起，将将转头避开，就“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