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的辩论已进入了白热化。
火班拿出证据:“经过我们勘查,店铺确实有放火的痕迹。”
“只不过,”火班兵丁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放火点是在店铺内部。”
店铺内部?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往陆伯舟身上看去。
陆伯舟听到火班的这句话时,明显呆愣了一下。
眼见火班兵丁的话引起所有人的骚动,徐县令一甩惊堂木,“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证据?”
街坊甲跪着回答:“回禀大老爷,那个掌柜说他早早睡下,被烟味熏醒。这是在撒谎……”
街坊甲指掌柜,声音怨恨,“但却有人看到店铺掌柜在起火前,人在店铺里。他在撒谎!一定是他放的火。”
很快。
另一个证人上来。
“回禀大老爷,小人是敲更的更夫。一更天时正巧巡逻到了竹器店那条街,火警也是小人传出去的。”
“小人巡逻到的时候,看到竹器店里亮着光。”
“小人上前警告他天干物燥,要小心火烛。这个掌柜的说他在整理货物,马上就熄灯睡觉了。”
“等小人转了一条街后,发现竹器店那条街起火了。火势特别猛,小人便发出了火警。”
轰!
公堂内外都惊呆了。
陆伯舟忍不住看向掌柜。
掌柜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一句话也不说。
几个街坊大吼:“原来果真是你们放的火!”
“还我的钱!我一家老小挣了大半辈子的钱!”
李菁岚目光微凝,从人群中退出。
徐县令惊堂木拍下:“从实招来,若不招便动刑。”
掌柜双手撑在地上,低声抽泣:“小人招!小人招!”
“是小人的大娘子吩咐小人这样的!小人,小人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徐县令愣了一下,再次一甩惊堂木。
“从实招!”徐县令低喝。
“南离县都知道,我们陆案首被陆宣德家虐待四年。但是陆宣德却没受到任何的惩罚,我们大娘子心里不忿。”
掌柜说话时,都不敢抬头:“大娘子和我说,反正竹器店也不值什么钱。不如把店铺一把火烧了,然后嫁祸给陆宣德一家。”
“如此一来,陆宣德一家定然会被抓起来。他们家大仇得报!”
“你满口胡言!”陆伯舟气极了,伸手指着掌柜。
掌柜抬头看向陆伯舟,声音虽颤抖却很坚决,“若不然,大娘子为什么要在起火当天离开南离县,这是在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啊。”
“小人,小人按照大娘子所说的,给自己的饭菜里洒上了酸枣仁粉,然后假装睡觉……接着放火……”
掌柜说到这里,膝行两步,大声向徐县令哀求:“求大老爷明鉴,小人只是个掌柜,大娘子是秀才娘子,小人不敢违抗她的话。”
公堂内外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转头齐齐看向陆伯舟。
“说来说去还是他家纵的火啊。”一个街坊邻居实在是忍不住了,振臂高呼,“赔钱!赔我钱!”
“纵火可是死罪,大老爷不能包庇这个姓陆的!”
也有人替陆伯舟说好话:“是他娘子放火,又不是他。”
“他娘子和他是一家人,放火嫁祸陆宣德一家也是在为他出气,你说他不是同谋,我不相信。”
“竹器店确实不值几个钱,但我家在竹器店隔壁,我家的店却是我们家几辈子的心血呀!你们报你们的仇,关我什么事?”一个邻居大哭起来。
一时间,公堂内外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仪仗锣鼓的声音由远而近。
“喜报!南离县陆伯舟得中直隶头名解元,特此喜报!”
报喜的仪仗逶迤着进入县衙门。
原本应该是满县衙欢腾的。
但所有人看到这个仪仗却没有半分的欢喜。
大家都沉默着,默默地注视着仪仗。
甚至还有人轻声低语:“中了解元?那这案子岂不是现在就能结了?官官相护,衙门一定会把这案子糊涂判的。”
跪在堂里的掌柜听到解元二字,先是浑身一振。
而后转头看了一眼仪仗。
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身子整个匍匐在地。
徐县令也觉得难办了。
中解元是天大的好事。
但现在,陆伯舟自己家的掌柜指证他的娘子纵火。
这?
犹豫片刻后,徐县令撩起官袍走出公堂。
接下喜报。
“南离县,大喜啊!”报喜的人并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
“昨日晚间放榜,南离县得中解元,今日一早仪仗从京城出发,一路走一路宣扬。紧赶慢赶现在才到。”
“中解元可是光耀祖宗改换
门庭的大事。仪仗里带了匠人,只等到解元公家中,替他改换门庭!”
报喜的人笑着看向徐县令:“不知解元公家在何处?我等前去报喜。”
公堂内外死寂寂的,无人说话。
徐县令尴尬一笑,“今日乃是南离县大喜的日子,今日的堂先不审了。退堂!”
随着这句退堂,衙役们把公堂内的所有人全部提下去押入监牢中。
徐县令唤陆伯舟上前:“这位便是陆伯舟。”
报喜的人急忙施礼:“恭喜解元公,得中直隶第一名。”
中解元公了?
陆伯舟心中却没有什么喜悦。
他胡乱一拱手:“惭愧,我身上有个案子。”
“啊?”报喜的人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敢情今天这个堂是审的解元公?
也有些埋怨徐县令。
昨天晚上才开的榜,怎么今天就迫不及待的开审了?
有什么事,等榜放完再说。
现在可好了。
我走了百里地来报喜……
徐县令思忖了一下,“这样吧,你先回去接待报喜的人。天大地大,还是科举事大。”
徐县令是真的感觉难办了。
证词对陆伯舟不利。
但现在陆伯舟突然中了解元。
这个案子审不好,是他一生的污点。
如果纵火真是陆伯舟娘子做的,对陆伯舟也是污点!
难办啊!
“先回家,把喜报接了。”徐县令再次重复。
陆伯舟朝着徐县令拱了拱手,心事重重的朝外走。
在公堂外接着李菁岚,朝衙门外走去。
王家兄弟和周进跟在后面,也是心事重重。
等他们回到家,家门口又站了一批报喜的人。
这些人没有仪仗,看着像是京兆府的衙役。
“恭喜京直隶周进周老爷得中直隶第二名,听说周进老爷住在陆解元家中,请问哪位是周进周老爷?”
“我们是京兆府的衙役,特来向周老爷报喜。”
“恭喜陆老爷陆解元,我们是京兆府的衙役,特来报喜。”
一迭声的报喜声响起,在场所有人却没有半分欢喜。
王永卿悄悄拉住一个衙役:“我叫王永卿,有我的名吗?”
一个衙役连忙拱手:“原来是王老爷当面,南离县此次参考七人,中了三名,可喜可贺。您和另一位名叫王真彦的老爷也中了。只不过小人只顾着来给解元公报喜的,忘了看您的名次,真是该打。”
王永卿和大哥王真彦和陆伯舟打个招呼,匆匆回家接喜报。
李菁岚在角门处见到了衙役班头,与衙役班头低语几句。
衙役班头拱了拱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