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正在平稳行驶。
五分钟前，石淼就提醒他们此时已经开进了瓦秀山的地界。
“这里水汽很重，花卉植物众多，所以进山的路经常有浓雾和瘴气，你们记着别开窗户，车上有特殊的通风系统，可以过滤大部分的有毒物质。”
谢周秦是在五分钟之前发现顾希越有些不对劲的。
十来分钟前，二人还经历了一场并不算愉快的试探和对话后顾希越就别过头睡了过去。
他心里揣着事情，一直惴惴不安。
期间他有无数次想尝试挑起话题，身旁的人却都没什么反应。
车子开得颠簸，天气又闷热，其实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并不会轻易入睡。
一开始谢周秦以为是顾希越还在生自己的气，故意不理自己。
可几次试探，顾希越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谢周秦隐隐不安。
他忍不住往顾希越的方向挪了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触手一片冰凉，颈间的潮湿和粘腻一下子就激起了谢周秦的敏感神经。
“希越！”
他惊呼出声的那一刻，顾希越的身体也猛地一颤。
谢周秦急忙掰过顾希越的身体，只见他额间大汗淋漓，牙关紧锁，一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心口，一手掐进了手掌里。
顾希越是个不会轻易喊疼的人，一旦他露出异样，那显然已经是达到了他的身体极限。
“怎么了！你怎么了！”
“唔……”
谢周秦见他苍白的脸上全是痛苦，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带着自己的话音也有了颤意。
“希越！希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希越！”
石淼急忙停下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周秦呼吸变得凝重，眉头迟迟没有舒展。
“希越好像很不舒服。”
石淼回头看到顾希越脸色不好，猛地一愣。
“沙漏！快看看他裤子的口袋里有没有沙漏。”
沙漏？
谢周秦面露不解，可还是按着石淼的吩咐伸手在顾希越的身侧摸索着。
很快，他捏到了那个木质的小东西。
“对，就是这个。”
石淼一把接过沙漏用力砸了它一下。
“——顾希越！别睡了，时间到了快醒过来！”
谢周秦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用力一握，怀里的人再次颤抖了一瞬，嗓子里发出了更痛苦的呻吟。
“顾希越！”
石淼急切的呼喊似乎并没有减退顾希越的不适。
相反，谢周秦感觉到顾希越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不对劲……”
谢周秦思绪有些混乱，心口擂鼓般的震荡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石淼！这个沙漏是什么来历？”
“不，不知道啊。他只说过如果他入梦以后醒不过来就让我们砸沙漏，他自然就会醒过来的。”
见顾希越脸色越来越差，石淼也有些慌了。
谢周秦来不及考虑石淼口中的入梦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只知道顾希越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湿，紧锁的眉头似乎在暗示此刻的顾希越正处在难以言喻的痛苦中。
再不叫醒他，恐怕会危及生命。
“小何，发信号。”
几乎没有犹豫，谢周秦当机立断做了个决定。
何俊辰被谢周秦的话吓了一跳，“啊？哥你确……”
“我确定。”
谢周秦抱着顾希越的肩膀隐隐颤抖，他的目光坚毅，神色笃定。
若是顾希越此刻清醒，那恐怕会对这样的眼神无比熟悉。
“其他事情都可以再议，他绝对不能出事。”
谢周秦话音刚落，顾希越浑身一个痉挛，捂住胸口的手大力收紧，猛地起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希越！”
望着眼前的一滩血，谢周秦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冷汗林立，宛如一道惊雷劈到了他的头顶。
……
睁着眼拼命喘了几口气后，顾希越这才发现自己眼前那些苍白铁青的死人脸已经消失不见。
没有黑暗，没有浓雾，没有巨鼓。
眼前是石淼和何俊辰担忧的脸，还有身后柔软又结实的臂弯。
等一下。
臂弯？
顾希越心一惊，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石淼一把按了回去。
“别动！你刚刚心绪不稳气血逆行，赶紧躺着缓一缓。”
顾希越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又腥又甜，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只觉得虚浮无力。
“发生什么事了……”
虚弱的语气惹得顾希越身后的谢周秦神色越发凝重。
“你方才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嘶——”
顾希越意识到了异常，他撑着谢周秦的胳膊勉强抬头。
那沙漏还被石淼捏在手里，顾希越将它拿回手心，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
“到底怎么了？你刚刚一
直捂着胸口喊疼，我叫了你好几遍都叫不醒。”
谢周秦的语气有些急切，惹得何俊辰一旁的何俊辰频频侧目，连带着看顾希越的眼神都产生了变化。
顾希越靠在谢周秦身上缓了缓。
对方衣服上有种令人安心的气息，让他下意识不愿意挪动，甚至有些感谢方才那口血吐得他可以合情合理地在他身上倚着。
“方才好像确实做了个梦。咳咳——”
精神透支后带来的虚弱感席卷了他的身体。
疲软的四肢像离水的八爪鱼一样使不上劲。
顾希越皱眉思索着，脑子里全是方才那领路打鼓人敲击车窗的画面。
“鼓，我看到了一个人在打鼓。”
“打鼓？”
顾希越点点头，本想起身，可谢周秦的胳膊实在有力，箍得自己简直连转一转方向都费力，更别说起身坐起。
无奈，他只能继续娇滴滴地在谢周秦怀里靠着。
“这里已经是瓦秀山的腹地。”
石淼抓着沙漏拧紧了眉头，“越哥体质特殊，对于磁场感知力也要比我们强很多。就算刚刚你没有使用通灵术召唤入梦，或许也有其他灵体可以通过强大精神力强行让你进入梦境。”
石淼抬头看了看车外的浓雾。
“打鼓人……难道和人祀坑的事情有关？”
顾希越白着一张脸正蹙眉沉思，忽然他觉得身子一沉，一件薄衫披在了他的肩头，身后竟然还垫了一个枕头。
“先不想了，你刚刚又是吐血，又是心绞痛，还是好好休息。”
谢周秦隐约听了个大概。
虽然不知道顾希越为什么做梦做着做着忽然就吐血了，但大概也意识到了这和顾希越特殊的身体体质有关。
“你就安心躺着，我陪你说话，如果睡觉危险，那就不要睡着。”
顾希越愣了几秒后有些不自然地从谢周秦的身上挪开。
“我没那么脆弱，不过是精神力透支而已，不要紧的。”
“吐血了还不要紧？”谢周秦沉了脸，“你一直都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顾希越有些晃神。
他看到谢周秦眼里有一种不符合他人设的情愫在涌动。
谢周秦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外溢，说完这句话后很快就别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