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聊得火热的两人也完全没有发现后座上的气氛开始有些变质。
顾希越松松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片刻的留白似乎是留给谢周秦最后的思考时间。
他余光注意到谢周秦把着平板电脑的手指不自觉地扣紧,连带着脖颈上的喉结也在无意识地进行吞咽。
“实在勉强就算了。”
顾希越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毕竟我们只是泛泛之交,逼着谢董和一个外人说真话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谢周秦皱眉。
“你不如直接骂我一顿,总这么阴阳怪气的,不像你顾希越的性格。”
“谢大董事长又清楚我性格怎么样了?”
“顾警官!”
顾希越笑了,他忍不住偏头道:“谢董才华斐然,年纪轻轻就做了谢家的掌舵人,而我冲动易怒,性格急躁,不适合做腾蛇的支队长。这不是你的原话吗?”
谢周秦叹了口气,语气终于还是软了下来。
“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可顾希越却并不打算就此消火。
“不用道歉。你维护自己的下属,讲义气重感情这没错,我作为案子经办人公事公办也没错,不过是因为你我当时站在对立面,对事不对人罢了。”
“既然是对事不对人,那你现在这又算是什么?”
顾希越心里堵得慌,见谢周秦似乎又要轻飘飘地将话茬掖过去,那股无明火又从心底蔓延开来。
“算我自讨苦吃,闲着没事做。”
顾希越发泄似的呛他一句。
谢周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希越又抱着胳膊别过了头不再说话。
谢周秦也没有再接话,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刷着自己的文件资料。
*
西南一带依山傍水,风景极好。
山脉连绵却不陡峭,植被浓密降水丰富。
车子渐渐开进了瓦秀山的地界。
车窗外蒙上一层水汽,景色摇摇晃晃,隐约可以看到一株株奇形怪状的植物露出妖娆的身姿。
车内沉闷的气氛催得顾希越困意都袭上了心头。
不知不觉,他靠着车窗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耳边发动机的轰鸣呜呜咽咽,掺杂着一些鸟兽虫鸣。
山间时不时传出一阵阵打击乐器的声响,给山野之行增添了不少神秘的气氛。
“怎么还没到……”
当耳边的嘈杂逐渐褪去,顾希越揉着发酸的胳膊扭头看向自己的身侧,谢周秦不知什么时候也昏睡了过去,脸朝另一头,只给自己留了个背影。
车子还在平稳行驶。
外头天色渐晚,太阳已经滑下了地平线。
此刻山影重叠,和灰暗的天空连成一片,有种黑云压城的肃穆压迫感。
副驾驶的小何也睡了过去,正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顾希越注意到,驾驶座上的石淼姿势有些奇怪。
明明车子在平稳地驾驶,可她四肢却像被无形的牵引绳拉住,没有气力,全凭僵硬的肌肉吊着在扶着方向盘。
顾希越心下觉得奇怪,刚想伸手去拍一拍她的肩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空灵的打鼓声。
“咚——”
“咚,咚——”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车灯照到的地方竟然有一些雾气蒙蒙。
顾希越下意识盯着车灯前的一小片朦胧看去,恍惚间,他看到一群披麻戴孝,脚步蹒跚的队伍朝着自己的车子走了过来。
为首的人,手里举着一面大鼓。
手里的鼓槌用血红色的布包住。
一下又一下。
砸在鼓面发出的响声由远及近,响亮,又透露着阴森。
在西南一些人迹罕至的山区时常有阴兵借道的情况发生。
顾希越体质特殊,类似的事情也并非初次遇到。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像寻常一样关闭车灯车门等待借道过去。
因为他发现这条队伍的很是奇怪。
虽然打扮成了阴魂的模样,但他们脚步沉重,显然并非灵体。
生魂死灵虽然磁场不同,但所有脱离肉身的灵体,脚不会触地,身子也不会朝前,更不会直视活人。
前面的队伍脚尖朝前,每个人都昂首挺胸,目光凶狠,仔细一看,他们的眼皮都被死死吊起,眼白上翻,倒像是一群尸变的僵尸。
“咚!”
在顾希越探出身子努力看清的时候,一阵巨响刺入耳膜。
顾希越忽然觉得心口一滞,浑身虚汗,像是有一把刀刺进了他的心脏一般让他顿时浑身无力。
为首那人的脸被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也唯有他的行动稍显灵活,身上也没有那么浓重的戾气。
他手里的那只鼓长得颇为古怪,鼓面上那奇怪的花纹,像是一个臀部肥大的蟾蜍,瞪着眼睛张开血盆大口。
“咚!”
鼓声再次响起。
时间的流逝似乎突然变缓,让车和对面人马的汇合都进入了慢动作。
心口的剧痛让顾希越瘫软在车座上无法动弹。
等那一阵痛苦过去,再抬头时,对面的送葬队伍的人已经将他的车团团围住。
密密麻麻面无表情的人围着车窗站成一排。
每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让人汗毛凌厉。
就在此时,为首的人再次举起鼓槌对着车窗就砸了下去。
顾希越本能地缩到一旁。
他想要叫醒身边的谢周秦,却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一阵冰冷的呼吸擦过他的耳垂,鼻腔里一股腐败的尸臭让他背后爬上了一层冷汗。
“呼——”
鼓声响起,车窗没有碎裂。
只是那诡异声音的每次响起都会让他觉得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耳边的呼吸声越发清晰。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体。
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此刻正咧着嘴冲着他笑。
“嘿嘿嘿嘿。”
正副驾驶上,“小何”和“石淼”也扭过头,用一样苍白铁青,泛着尸光的脸冲着他回头。
“咚——”
“顾希越!”
心口再次袭来剧痛。
顾希越无暇顾及这诡异一幕出现的原因。
撕心裂肺的痛苦让胸口呻吟出声。
一种逼近心口的死亡威胁一下子近在咫尺。
他努力想要从这种剧痛中抽离,可身体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巨网死死压住,让他动不了醒不过来,尽管努力扯着嗓子想喊出声,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