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势大力沉,苏哲是半点都没有收力。
结结实实地蹬在了孙光宗的脸上,后者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等回过神来时,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半个脑袋都麻了,鼻腔里酸胀麻痛,滋味难受得他捂着口鼻在地上打滚。
温热粘稠的液体从指缝中渗出来,眨眼就沾满了他半身。
这一脚,旁人看着都觉得疼。
苏哲站在原地,表情冷峻至极,语气更是冷厉。
“我想怎么样?你有几斤几两的本事敢质问我想怎么样?我要怎么样想什么样是你能管得了的?”
手指指着外头,苏哲厉声道:“那些灾民本就已经是背井离乡无家可归之人,颠沛流离之下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是夸张的玩笑而是他们每天都要面对的残酷现实,现在你问我想怎么样?我倒是要替那些灾民们指着你的良心问一问,你想怎么样!?”
“朝廷赈.灾,对你们这帮子商人没有坏处只有好处,朝廷从你们那买米买粮,可曾是伸手跟你们白要?不也还是按照市场行情价略微做个折扣,在保留了你们部分利润的前提之下跟你们采购的?在规则允许的合理范围之内,你们有路子
,让负责采购的官员再提那么一厘两厘的单价,数量堆积之下也是一笔可观的利润,要只是这样的话本世子真懒得管,反而觉得你们做生意有本事,这年头真要老老实实地做买卖,本世子还觉得你们生意做不大。”
“可生而为人,有些事你们该干,有些事你们碰都不能碰,别说碰,就是看一眼、想一想那都是罪过!”
“朝廷花了真金白银从你们手上买粮,你们以次充好,这叫背信弃义!”
“灾民眼看就要饿死病死,全指望着能吃上一口续命的饭活下去,你们却拿那些发霉的米面给他们,这叫丧尽天良!”
“别跟我说什么是有人指使你们这么干的,还真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给当真了?那些跟你们沆瀣一气的狗东西我会去揪出来,他们自有他们的下场,和助纣为虐这一条你们跑不了,同在一个利益链条下,覆巢之下无完卵,当日从你们完成第一笔交易,高高兴兴地回去数钱的时候,就该知道今时今日这把刀子落到你们的脖子上,你们也没的冤喊。”
苏哲越说越上火,他几乎是指着孙允通的鼻子骂道:“本世子是纨绔,是混账,是欺行霸市,受本世子欺负的人也
不少,不知道多少人晚上做梦的时候排着队要把本世子给剐了,不知道多少人都说本世子是个祸害,可那又怎么了?你去京城地界上问问,满大街走的老百姓,只知本世子纨绔不讲道理,可谁说得出来哪怕一件本世子欺压老百姓的事情了?”
“那些恨不得本世子马上暴毙的人,全是达官贵人,全是压在普通老百姓头上的所谓权贵,本世子专门欺压他们,不去欺负老百姓,一是因为本世子觉得那没意思,魁梧大汉去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二是因为本世子自觉还是个人,有些事,它不是人做的,就不能做。”
苏哲一番话说完,孙允通二话不敢说,只是不断地磕头求饶。
苏哲看着腻歪,也心知自己果然是没预料错。
跟这种人你讲道理讲良心是没用的,但凡还有点道理和良心,他们就干不出这种事情来,换句话说,也走不到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地步来。
有些时候尽管很操X,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不管处于哪个时代,都是那些坏人活得更滋润一些。
纯粹的好人,是做不大生意的。
孙家如此,白家如此,其实商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无非就是有些底线守
得住守不住的问题。
而孙家这样的,讲道理来得远远没有强权有用。
孙家这对父子之所以跟个真孙子似的跪在自己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使劲磕头,是因为自己说的有道理?
放屁。
是因为自己是世子爷,苏王世子!
他们根本招惹不起的存在。
他手里有强权,不管爱听不爱听,他们都得听。
想通这些,苏哲呼出一口气,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行了,我懒得看你们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故意装可怜给谁看?”
苏哲指了指后院,冷淡道:“接手你们孙家产业的人在里头,自己进去谈,一个铜板都别想带走,否则孙家上下,鸡犬不留,滚!”
惨无人色的孙允通搀扶着依然没缓过劲来的孙光宗颤颤巍巍地去了后院,此时此刻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心中如何做想,这后院都必须去。
只是让他们孙家把经营了几十年的产业拱手相让,不会那么容易。
但苏哲也不在乎。
他要看看白家的本事。
要是有自己撑腰,他们还是吃不掉孙家,那么活该去死。
至于后续,真让自己出手把孙家赶绝,里头的汤汤水水,白家一点油腥子都别想尝到。
所以苏
哲压根没留下来等这两对父子谈出什么结果来,直奔内务府而去。
孙家父子只是开胃菜,真正要搞掉的是背后那一整个链条,这件事情并不好办,所以苏哲的重心,从一开始就不在孙家上面。
从王府出来,苏哲正要上马车,却见一顶轿子悠悠而来。
虽然认不出这是谁的轿子,但苏哲有预感,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所以苏哲没动,而是站在原地。
果然,轿子停在苏哲跟前不远处,然后门帘掀开,露出一张苏哲有点印象,但并不深刻的老脸。
想了一会,苏哲才认出对方来。
国子监祭酒,蒋百里。
类似于教育部部长的位置,又因是在封建时代管文化人的事儿,地位显得更超然一些,只是政治属性不太强,盖因晋王朝的开国皇帝不太重文,近百年来虽然晋王朝的整个国政方针开始走向重文抑武的方向,但任何一代皇帝有意无意地边缘化了国子监。
但这一任的国子监祭酒蒋百里却并不是个寻常的角色。
他还有一重身份,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时,他是太子太傅,也就是太子的老师。
甚至于先帝膝下有三名皇子,全都拜蒋百里为师。
其地位之特殊,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