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世家是中原地区千年以来的名门望族,不仅是声名显赫的高门大户,家底也是极为丰厚、颇为不俗。
可那余大小姐并非一支娇养的花儿般艳丽,而是一身玄色劲装,青丝用男子用的发冠竖起,而那腰背间竟还横挎着一把凌厉的短剑。
眉眼间英气十足却不失女子娇俏,甚至还可同崔翎一较高低。
路知许恍然大悟,怪不得传她有金兰之好.......
余大小姐缓步走进间内,一只伶俐的手就按在腰后的短剑上,已经抽出一截闪着寒光的刀身,径直向崔翎走去。
那眼底闪过一丝调笑:“崔翎,你活腻了?”
“你不来,我怎么都活不腻。你来了,我死了也愿了。”
崔翎倒是丝毫不惧,只是笑着应着,依旧是那般吊儿郎当的态度,“来,往脖子上砍。”
说着竟然自己伸出手用力扒下一边的衣领,露出玉白柔软的脖颈。
“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路知许认识崔翎多年,早就习惯他那般不务正业的样子,可以依旧被他对余大小姐的态度吓了一跳。
这是找死?这是打情骂俏还差不多!
路知许和柳靖在旁边不尴不尬的看着,倒也没旁的话可插进去,实在是看着也没有他们的机会。
余大小姐却不再理他,直接“啪”的一声把抽出半截的刀又砸回刀鞘里,直直转过身对着路知许和柳靖二人行礼:“路小姐、柳先生,我来迟了。”
又向路知许道:“在下是新郑世家,余以安,久闻路小姐盛名。”
压根儿没理扒着脖子的崔翎,后者倒是也端庄的很,自己轻哼一声又把衣服拉好了。
没羞没臊。
路知许内心里翻了个白眼,始终面上保持着颜色同余以安交谈,也只道:“余小姐言重了,今日是我求见各位,又怎敢说是您来迟了?”她想起给余以安的礼,又抱着歉意补了一句:“我知您是这般英武的女子,母亲便从龙渊寻来一柄宝剑,只是定不如您身上那把,算是一些薄礼,以谢余小姐相助。”
余以安眼睛倒是一亮,说道:“龙渊宝剑?路夫人有心了!”
看得出,她应当是喜欢这份礼。
路知许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柳靖这时开口接过场子去:“各位都到齐了,我便叫安平上菜了。”
余以安直直略过崔翎,坐在路知许旁边,主动说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客气,都是顺手的事。”
“那怎么行?路家一向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路知许客气的笑了笑,也不把话说死。
席间,柳靖拿出桃花酒供众人把酒言欢。因着路知许有孕在身,不便喝酒,余以安和崔翎干脆比起赛来,你一杯我一杯,两人互相瞪着不放过彼此,倒让其他二位感觉自己多余了。
这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接下来,几人稍稍推杯换盏一些时候,路知许挨个儿感谢了一番又说了些话,便该回去了。
“几位出手相助,路家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今日本想尽兴,奈何还有要事在身,还望各位见谅才是。”
路知许站起身又说了句场面话,又叫来玉莲吩咐道:“将礼送到余小姐和崔公子车上。”
几位文人雅士便也起身行礼,柳靖也唤来安平,嘱咐他将路知许从后门送出去。
路知许回到车上,总算松了口气。
“二小姐,回家吗?”玉莲从前头探出头来问。
方才才松了口气,这下便又提了起来。
她想回家,逃避那件她不想去回想的事,可到底欠了他不少人情,是该去。
更何况,还要去还东西。
心下一紧,路知许还是说道:“去玉光楼。”
玉莲不知道她被傅殊求婚的事,呆呆的问了句:“今儿也带上给太子殿下的礼了,可昨日未去信求见殿下,恐怕这会儿也见不到。”
“要的就是见不到。走吧。”
路知许闷闷的应了声,想起上次约见还没走出玉光楼三步就被叫回去,腹诽这回总不能也刚好在附近了。
玉莲点点头,便关了车窗叫威叔去往玉光楼了。
不多时到了地方,袁老板将她迎进去,也是低声问道:“二小姐,不知今日来所谓何事?”
“如是要见玉公子,我便为您去封信。”
路知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些心慌。明明玉光楼是她家的,虽然是给太子会见用,但到底也不该这么心慌。
她犹豫着开口:“我不是来见他的....”
又顿了一半晌,才组织好语言,“袁老板,我能上去吗?”
袁老板虽然有些诧异,却也还是说道:“这....倒也不是不行,虽是玉公子用的,但您是自家人,上去也无妨。只不过要怪袁某多嘴问一句,公子不在,您上去有什么要事?”
路知许可以理解,毕竟袁老板说到底也是先顾着太子做事的人。
“没什么,就是上次玉公子掉了东西在我这,我还给他。这儿安全,我就放在上面就是了。”
袁老板便应了,叫来小伙计引着路知许上楼去了。
今日虽无人,玉莲还是留在了外面等着,只让路知许一个人拿着东西进去了。
还是那般静谧古朴的样子,虽无人可空气中也泛着淡淡的幽香,显得主人家平日是无比雅致之人。
“荀令十里香。”路知许不自觉的开口,还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香,先前回门的时候路知泉给她闻过。
走到房中间那张红木方案前,路知许把手上的上了桐油的木盒盒子一放,心下便犹豫起来。
到底要不要还给他?他不会爱极生恨报复路家吧....
手从内袋里掏出那只湛青碧绿的玉蝉,不自觉的把它翻了个身。
殊儿。
京中但凡有些眼界的人,都知道这只玉蝉的来头不小。高贵妃身子一向弱,好不容易得了傅殊,便是一贯的溺爱,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
这只玉蝉便是高贵妃寻了全国最好的料子,三请三拜一位不出世的大师所作;而后更是请护国寺了空大师在佛祖案前供了十年,期间供奉无数、施善并济,才得了这块气运极佳、福泽绵长的玉蝉。
他居然,就这么给了她,也不怕她当破烂儿扔了....
殊儿,殊儿....
路知许正瞧着那块玉蝉,心头却觉得越看越眼熟。
脑中不断浮现出上次想起的一个小胖子,那都是十多年前在江南的事了,路知许不记得太多细节了。
可心下总觉得,那个小胖子好像就叫殊儿....
路知许叹了口气,顾不得那么多了,掀开礼盒的一角把手里的玉蝉放进去,便转身离开了雅间。
一道目光在玉光楼二楼一角看着路知许的背影,直到她上车离去,才转身向后道:“殿下,路小姐走了。”
“您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