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卿卿的得意,每一句话里,每一个字里,每一声微微上扬的语气里,都能沾染显露。
沈安宁多精明的人,她如何会看不明白?
只不过,栾卿卿得意的太早了。
等她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她不过是别人局里的一枚棋子,连带着那些东西,也不是萧景君送来的,还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值不了多少银子……
只怕她会崩溃,会忍不住发疯。
那才有意思。
心里想的明白,沈安宁也不说破,四目相对,她笑着对栾卿卿摇头。
“不必了,既是大皇子对栾小姐的一番心意,我又怎么好夺人所爱?栾小姐还是回去,把东西仔细收好吧,这么多,怕也得花不少时间呢。”
“谁说不是呢。”
栾卿卿应和,头疼无奈的表情,再次出现在脸上,她苦笑。
“我也没想到大皇子如此大手笔,虽说有下人帮忙安置,可他到底也要费些心思,刚刚听人说他还病着,这真是让我着实不安。”
沈安宁勾唇垂眸,含笑不语。
可这模样落在栾卿卿的眼中,就成了羡慕嫉妒,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栾卿卿心中痛快。
上前两步,她亲昵的拉住沈安宁的手,低声询问。
“安宁,无功不受禄,细说来,我和大皇子大约也就是在云微楼的时候,有过惊鸿一瞥,我们甚至不曾好好见过,哪能收他这么大的礼?把东西退回去,这是必须的,顺带着,我还应该还他些什么,才算能还了他这份情意。
只是,我初来京城,对京中的一切都不甚了解,安宁你长袖善舞,跟各家的王孙公子也都打过交道,你说说,我到底回些什么礼,才不算失礼?”
栾卿卿炫耀的话里,也暗藏着锋芒。
尤其是那句,说沈安宁跟各家的王孙公子都打过交道,话里话外,更是意味深长。
一句终了,她还不忘感慨。
“自从我爹去后,我孤身一人,自来都是想被人惦记、被人牵挂的。可今日我才明白,原来这被人惦记,也是一种负担呢。”
上扬的嘴角压不住,栾卿卿索性拿着帕子,掩面浅笑。
沈安宁瞧着,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做作!
心里嘀咕着,沈安宁笑着附和了一句,“哪怕是负担,也是甜蜜的,”之后她就转身往回走,不再搭理栾卿卿了。
倒不是她小气,真的嫉妒栾卿卿,见不得她好,只是这戏再看……
太容易犯恶心!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栾卿卿哪知道沈安宁的心思啊,见沈安宁想走,本能的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嫉妒的受不住了。
这种碾压沈安宁的感觉,痛快的无法言表,她贪恋这种感觉。
如此,栾卿卿又怎么舍得轻易放过沈安宁?
快走两步,追上沈安宁,栾卿卿随着她一边往府里去,一边刻意做作的询问。
“安宁,你是不开心了吗?”
“栾小姐多虑了。”
“可我瞧着你今日的话,似乎都没有以往多了,”话音落下,栾卿卿的眼底,露出一抹恍然,“我明白了,怪我怪我,你放心,咱们姐妹一体,我的就是你的,等晚些时候,我就挑些东西给你送过去,你……”
沈安宁猛的顿住脚步。
在府里,没了看热闹的百姓在场,沈安宁也少了两分顾忌,她侧头看向栾卿卿,表情戏谑。
她本是不想说的,可栾卿卿一次又一次的蹬鼻子上脸,真当她好欺负呢?
很快,沈安宁就淡淡的开了口。
“栾小姐,有点事你大约误会了,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说明白。
第一,沈家虽然是武将之家,不如文臣之家风雅,但也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镇国将军府几代兴盛,别的没有,镇宅的宝贝还是有些的。红珊瑚也好,玉如意也罢,墨玉屏风、珍奇古玩、头面首饰、衣裳料子,这点东西,沈家不缺,沈家人还不至于嫉妒。
不要用你的眼界,揣测别人的心胸。
太蠢。”
沈安宁的话直白犀利,栾卿卿含笑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沈安宁,我一番好心,你……”
“心是什么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用辩解,没有意义。咱们再说第二,栾小姐,你也是将门女,别的没有,将门风骨总还是该有点的。得了一点好处,就得意忘形,未免失了将门女子的气度,丢了栾大人的脸面。”
“你……”
“第三,我们沈家自来忠心耿耿,一心为民,我们守国门护百姓,不屑钻营,更没有栾小姐说的长袖善舞的本事。
我们从不与皇家子嗣多加接触,以免生乱。
可栾小姐是天生的凤命,受皇家子弟看重,如此亲近接触,你来我往,只怕不适合住在沈家。暝悠,通知下去,大皇子送给栾小姐的东西,不必再抬去临风苑了,一会儿栾小姐走的时候,顺带着给她把东西全部装车,别落下了。”
沈安宁
话,一字一句,全在栾卿卿的意料之外,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四目相对,栾卿卿脸色铁青,浑身战栗。
“沈安宁,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栾卿卿拳头握紧,“你想赶我走?”
“栾小姐这话说的可就过了,不是我想赶栾小姐走,而是栾小姐的表舅疼惜栾小姐,生怕栾小姐在外受了委屈,所以三翻四次的下帖子来请,要把你接回去。我沈家仁善,自然愿意成人之美,乐得见你们合家团聚。”
“你……”
“怎么,难道栾小姐不愿回去?还想留在沈家?”
沈安宁询问,声调都高了几分。
她话也凌厉。
“这算是嫌贫爱富,舍不得沈家的权势加持吗?还是说,栾小姐还打算借着留在沈家的便利,去谋算些其他事?”
栾卿卿心里是有谋算,可是,这话她哪能认?
栾卿卿矢口否认,“我没有。”
“没有最好。”
沈安宁也不纠缠,她随即侧头,给暝悠、暝卉使了个眼色。
她们两个,已经看了许久栾卿卿得意张狂的嘴脸了,那小人得志的样,让她们恶心够呛。
如今沈安宁发话了,谁还惯着她?
暝悠、暝卉上前,直接到栾卿卿身边,两个人含笑开口。
“栾小姐,奴婢送你回临风苑吧,老太君和我家小姐仁善,这阵子可没少给栾小姐置办东西,怕是比这十几抬的东西,也少不到哪去,可得收拾一阵子呢。”
“是啊栾小姐,咱们早点动手,也能早点上路,不然夜深了,怕是要耽误行程。”
“容易让人多心,觉得是赖着不走。”
“想来栾小姐不是这种人,平白的背这种黑锅污名,倒是委屈栾小姐了。”
“谁说不是呢?”
暝悠、暝卉一唱一和的,噎得栾卿卿说不出来话。
她死死的盯着沈安宁。
半晌,栾卿卿才咬牙切齿的质问。
“沈安宁,让我来沈家暂住的,可是沈将军,是他盛情,我才来沈家的,你这么赶我走,沈将军知道吗?还是说,沈将军的话已经不管用了,这沈家,由你沈安宁做主了?你这么赶我走,就不怕沈将军发火吗?你就不怕老太君,还有沈家的其他人觉得你行事霸道,冷漠无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