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苏晚吟带路的小太监是个面生的。
“胭脂姑娘是先皇后一手养大的,胭脂这个名还是王爷刚会写字时亲赐的呢。”小太监的两个梨涡让她想到了苏照意。
以至于看到这笑,苏晚吟下意识就会设防,“我听顺子公公说起过,王爷和先皇后感情很好。”
“胭脂姑娘是先皇后留给王爷的人,在府上虽无正式名分,咱们心里却都当她是半个主子。”
“等陛下为王爷选了妃,也会一并册封胭脂姑娘。”
苏晚吟抿起一丝客气而疏离的笑,“原来是先皇后赐给王爷的通房,那确实要善待。”
小太监笑容一僵,似乎没想到她说的这么难听,可事实是胭脂连王爷的床都没上过,连通房都算不上。
“是伺候的不好吗?我瞧王爷对她很凶。”
“你是她身边的人吧?”
小太监眼神躲闪,“奴才···”
“你这么有主意,回头多劝劝她。王爷发个脾气,她就寻死觅活,拿先皇后在王爷心里的分量为自己所用,只会让王爷更厌烦。”
小太监低着头,“王爷心里是有胭脂姑娘的,这会儿正哄着姑娘。”
苏晚吟带了三分厉色,“所以才让你趁着内侍换班赶紧将我送出府。”
“等王爷知道我不告而别,必然要生气。”
小太监一惊,慌忙解释,“没、没有。王爷特意交代过,苏夫人来了不准为难,奴才怕您担心,才急着过来禀报。”
苏晚吟没说话,胭脂敢在裴明奕眼皮底下耍手段自有保命本事。单凭裴明奕听到她上吊的消息就抛下自己赶过去,苏晚吟也不敢再托大。
到了前门,苏晚吟发现不但母亲来了,程夫人也在。
“晚儿!”
林氏自从知道她滚下山坡就十分自责,一日一夜没少落泪,苏晟又没能及时把人接回府,苏晚吟在晋王府多待一刻,她都不安。
苏晟被程时安下了最后通牒,不得已只能让林氏出马,然而刚出门就遇着程夫人。
对方很不满意苏晚吟在晋王府疗伤,无论林氏怎么解释,程夫人都没好脸。
此刻见女儿囫囵站在面前,林氏只能先开口责备,“你太任性了。晋王府是你能待的地方吗?”
“你这么做,让苏程两家的脸往哪儿放。”
程夫人对苏晚吟也没了之前的容忍爱惜,视线冷凝,“我看是程家给你的脸太多了?”
“时安为你的生辰特意告假,没照顾好你是他的闪失,但你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吗?”
“程家哪一点对不住你,时安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样自轻自贱,欺辱我们!”
程夫人痛心疾首,毕竟是她亲自选的儿媳妇,这段时间又力排众议护着她,自己这点苦心竟换来苏晚吟不知自爱。
她招惹谁不好,偏偏还是晋王!这不摆明了要和程家对着干。
林氏心疼女儿,拽拽程夫人,“晚儿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怕有什么难言之隐。您何必这般、指责她。”
程夫人气上心头,甩开林氏,“就算被晋王强迫,她也该反抗,一死以护清白。”
林氏身子虚,被甩得倒退几步,幸好张妈及时扶住。
苏晚吟眉眼染了怒气,忍不住拔高音量,“小事?我烧得不醒人事,程时安一路让马车狂奔将我颠簸醒。与程听澜说我是他的累赘,说我玩弄手段想得他怜悯。”
“我不愿担这骂名,拖着身子想回苏府。程时安将我和如烟丢在郊外野路上不管,以至于我们为了找口水喝,落入两个流民之手。”
“那两人刚刚杀了农户一家四口,血都还没干。当时他们看着我和如烟,就像饿狼见到羊羔。”
她咬字清晰无比,冰冷的眼神像霜雪逼着程夫人,“夫人应当也没见过饿狼,恐怕难以想象。”
程夫人像被雷击中,后心有些发凉,不敢直视苏晚吟眼睛。
怎么回事?时安并没有说这些。
她扭头看向跟来护着自己的家卫,对方低着头算是默认。
程夫人如坠深渊。
但苏晚吟怎会怜惜她,“那两人将我绑在草坡一间废弃的农屋里。他们说这么久都没人找我,大概随意弄死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不知道这些···”
“我本想给程家留颜面,是夫人你不要的。”苏晚吟耸耸肩,眉眼冷漠得一点都不像个十几岁少女。
“我用簪子花了三个多时辰才磨断绳索,又捅破那流民侧颈,才跑出来。”
“可我哪有力气,但是不跑就得死。就这样滚下草坡。”
“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到了夫人口中却不过是件小事。原来我苏晚吟的性命还要为程时安的颜面负责。”她眼角微挑,满脸鄙视,将血淋淋的伤口翻开给众人欣赏。
“夫人指责我的时候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命悬一线的时候程时安在哪?”
程夫人半个身子依着侍婢,她不敢看苏晚吟,也没法躲避苏晚吟,“时安、时安他···”
她
的儿子怎能做出这么心狠手辣之事!
苏晚吟纵有千万不好,也不能将她丢在城外不管啊。
比起苏晚吟自甘堕落,程夫人更难接受自己儿子做出这禽兽不如的事。
她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抓着苏晚吟袖子,“我、我不知他做下这般错事,我不饶他。但你千万不可因他一时混账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苏晚吟甩开她的手,在程夫人震惊的目光里,一字一句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与他定了亲。”
“我不信他,即便当时来的不是晋王,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好,我也断不会选择跟程时安走。”
她说完这些,胸口还在不停起伏,四周鸦雀无声。林氏泪流满面,用帕子捂着唇才没发出声来。
她险些失去了女儿!
“时安为什么不救晚儿?从小到大,晚儿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他却将我儿置于那般险境,还污蔑我儿不知自爱。”
“晚儿从未做任何对不住他的事,何至于在他口中成了累赘,甚至被丢弃?”
林氏痛不能言,而程夫人眉心紧拧,想解释却没脸开口。
一时气涌上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程府家卫乱成一团,裴明奕出来正看到这幕,语带不善,“这就晕了?来人,快把程夫人抬进府,赶紧找大夫。”
然后吩咐门前守卫,“打起精神,晚些看看哪个要来指责程夫人不知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