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奕再喜欢苏晚吟，就算误会了她，也是高高在上的晋王。
能让他心甘情愿主动低头，光是亲自送一碗牛乳已是史无前例。
晋王和皇帝闹不愉快都没这么服过软。
苏晚吟这么聪明的女子岂会不知，可她竟敢要求晋王说“对不起”？
外头伺候的人都替她捏了把冷汗，而苏晚吟静静看着裴明奕，看他诧异中浮起暴躁的不快，又在与自己的对视里慢慢熄火。
但就算是湮灭的火也烫人。
裴明奕歪着脑袋咂巴了一声，然后正视着她，“对不起，本王误会你了，你、别生气。”
“你信我，往后再不会了。”
苏晚吟强装的冷静突然裂了道口子，措不及防撞上他柔软内疚的目光，仿佛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突然晃动起来，令她不知所措。
裴明奕强势把人抱进怀里，他是真的懊悔内疚，真的气自己。
但他也恼苏晚吟，被冤枉了为什么不跟他吵闹？为什么不戳着他的心口骂没良心的，为什么不干脆甩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为什么被误会了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还能一口接一口喝下牛乳呢？
“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颤声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
手上的气力也很大，苏晚吟被摁得喘不过气，左臂也被勒得疼，她咬牙忍着。
再不会？
他怎会查不到那日在梅林厢房的人是太子妃！没有人证，不是更能说明周静桐嫌疑最大？
但他护着周静桐。
对她的信任和对自己的怀疑一样，从不需要思考和证据。
所以，就算他的愧疚再真又能怎样。
苏晚吟庆幸自己清醒，也感激自己的清醒。
裴明奕发觉怀里的人非常乖，心下不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捏着她两边肩膀，慌忙松手，“本王、弄疼你胳膊了是不是？”
苏晚吟藏好心思，否认道，“没有。不过···”
他神情一顿，竟有三分不敢听下去的念头。
她朱唇轻启，齿间还带着淡淡的牛乳味，一字一句道，“王爷昨晚说过的话晚儿都记下了，那可否请王爷往后也不必再对晚儿如此上心。”
裴明奕一听这话就急了，“那是本王说得气话，不能当真！”
“本王在乎你才会中圈套，才会说那些狠话，现在都查清了。本王···”
“上次您和宋公子说过的话，也说是气话。”苏晚吟看着他，脸上既没有委屈也没有不平，冷静得像称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裴明奕心里咯噔一下，半点不敢松手，“都是本王的错，本王脾气不好，遇着在意的事儿火气一上来，旁人的话也听不进去，这才、一而再伤了你。”
说到这，他自己也没脸再求苏晚吟原谅了。
“本王真不是个东西，你、你别生本王的气，行吗？”
这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可那桃花眼一弯，莫名就带了三分委屈巴巴的可怜。
之前他再过分，这样一弄她一定会原谅。
可裴明奕的算盘蹦了，苏晚吟见他这副样子，眸色反而愈加清冷，“王爷从未信过我，误会也好，生气也罢，您是王爷，您说什么做什么，晚儿没有生气的权利。”
“何况我们之间本就是简简单单的互利互惠，当真是不必弄得这般复杂。”
裴明奕心脏骤冷，嘴角牵起一点不算笑的弧度，“本王惹你生气，你说气话也是应该的。”
他想粉饰太平，可对苏晚吟而言，话既说开了，那就说透彻吧。
“挡刀和跪行宫之事，是晚儿自愿，亦当作回报王爷数次相护之恩，只求不亏不欠。我们一开始说好互相利用，只要王爷还需要，晚儿绝不推辞。”
她说的斩钉截铁，“您给舅舅和我的恩德，晚儿就不推辞了。”
裴明奕生气说的话是真气话，苏晚吟说得狠话却一点儿都不带意气用事的。
她知道话出无悔，所以用尽了全身力气。
裴明奕脸色瞬间如阴雨天带给人巨大的压迫感，他此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好像真的从未对自己动过真心。
若动了心，生了情，怎能说不要就不要，说分清楚就能分清楚。
他动了心，所以她这反应才让他抓狂。
“苏晚吟，本王做得错事，本王都认。你可以骂我、打我、甚至现在就把我赶出去，告诉我你不原谅我···总之怎么都行。但刚刚那些话，你不能说。”
他低头看着她，眸光阴沉，声音低哑，口气也不是哀求，是命令。
苏晚吟矮他一个脑袋，于是他当下又坐在凳子上，把脸往她手边儿凑，颇有些无赖样儿，“打脸成不成？”
苏晚吟躲了一下，又被他搂住了腰，明显感觉他呼出的气都带着暴戾，她一下有些不敢再刺激这人。
裴明奕等了半天不见她动手，喉结动了一下，“难不成还让本王自
己打？”
苏晚吟一脸惊讶，她哪儿敢？
正要开口，就听顺子捏着嗓子在外头急道，“王爷，太子妃有要事见您！”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裴明奕不知道苏晚吟早就知道他和周静桐之间的事，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苏晚吟趁机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秀美微拧，不解道，“王爷瞒着所有人回京，太子妃是怎么知道您在这儿的？”
裴明奕眼皮跳了一下，“楚忠义被本王断在此处，接头的人没联络上，自然知晓出了问题。这事和太子有关，她···太子妃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苏晚吟自嘲一笑，爱与不爱，这不是分明的很。
无论周静桐做出多离谱的事，在他心里都有最合适的理由。
“王爷说的对。”她轻叹一声，似是有些疲惫，“太子妃冒险过来，必有要事相商，王爷别耽搁了。”
不知何故，裴明奕在她转身的瞬间有种握紧的东西从指缝溜走的错觉。
这份不安让他在走出房间后又转过身，“你歇息片刻，本王处理完事情陪你一块儿用午饭。”
苏晚吟没作回应。
裴明奕又道，“中午再蒸条鱼，还是做个鱼汤？”
苏晚吟背对着他，似是知道若不回答，他就会一直问下去，勉强道，“鱼汤吧。”
裴明奕抿着笑，“好。”
*
郊外普普通通的四合院能有多大，周静桐乔装打扮，风尘仆仆赶来，即便在外头也是一眼就看见裴明奕从苏晚吟房间出来，她不知说了什么，裴明奕原本微蹙的眉心一下就舒展了。
她咬牙捏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