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八月初七,是皇后娘娘将奴婢从涣衣局带回倾凤宫的日子。”
胭脂难得穿一身素,又因为哭得久了眼睛、鼻子发红,看着就叫人怜惜,“当时奴婢偷了掌事姑姑的一颗糖险些被打死。”
“幸得皇后娘娘相救,还给了奴婢许多糖果。”
“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娘娘比奴婢那没心肝的老子娘都好,奴婢有时十分后悔,应该跟娘娘一起去的。”
胭脂说着又泪如雨下,裴明奕脸色阴晴不定,“你是怨本王薄待你,母后九泉之下不安宁是吗?”
胭脂双手撑地跪着,顿觉脊梁处一阵阵发寒,“王爷冤枉,奴婢只是不敢忘皇后娘娘再生之恩,对王爷也只有感激,绝无其他。”
“没有最好。别人都说你是母后留给本王的,可当年是你趁本王午睡贴过来,母后为保本王声誉才将你赐给本王。”
裴明奕一字一句如鼓槌击打着胭脂全身上下的骨头,让她坐立不安。
他居然知道!
可胭脂不能认,抽噎着,“奴婢当日真的是走错了路,不知是您休息的地方。”
“真假都无所谓,事已至此,本王养了你这么多年,也不介意养你一辈子。”裴明奕下意识想摸扳指,才想起如今他日日摩挲的东西到了苏晚吟手中。
再想她兴许时常会拿出来把玩一会儿,便宛如她摸的不是玉扳指,而是他的腰了。这一想,忍不住轻笑了声。
原本胭脂听到这话和他的笑声,心下总算安然三分,她特意做这一出,就是怕裴明奕整颗心扑在苏晚吟哪儿,把自己忘了。
所以才用皇后提醒晋王。
可惜不等她宽心,又听裴明奕冷道,“本王说得再明白点。不是养你,是养母后给你的那根凤尾钗。”
“本王说过你安分待在后头,衣食体面少不了你的。若一定要在本王眼前蹦跶,或者像上次那样故意在苏晚吟面前出现···本王只好考虑给凤尾钗换个主子。”
胭脂本以为晋王看在皇后面上,对自己定然是不一样的。可这番话好比冰水渗透骨髓,她听得直打寒颤。
所以先前那声带宠溺的笑,是她的错觉吗?
出神间,裴明奕已经转身,不耐烦撂下一句,“别动不动惊动母后,你以为她不知道你那些心思吗?”
“既不是真心,就别侮辱母后。”
胭脂把嘴唇都咬出了血腥味,流的眼泪比方才祭拜皇后真心多了。
裴明奕的话原封不动传到了周静桐耳朵里,她眉头微微动了下,将一个朱红色的瓶子交给鸢尾。
“记得提醒程夫人,这东西劲儿足,一两滴就足够让人忘了自己姓什么,用多了会出人命。”
“她虽恨苏晚吟,可毕竟她的儿子也是其中一环,别真出了什么乱子怪罪到我头上。”
说到这,周静桐对程贵妃十分不满,这种留把柄的事非要找她出面,万一被发现贵妃也能脱身,哼。
“你说清楚,这是贵妃娘娘赏的。”
鸢尾明白她的意思,“奴婢晓得。”
周静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眸皓齿,娴静如花,眼中却没了从前的精彩。
当初,她好不容易走进裴明奕的心,赌他能压倒太子继承大统。可后来几次谈心才知,裴明奕对皇位没兴趣,再后来他又摔断脚。
那段时间他性情大变,她怎么能把一辈子赌在这样的人身上。
所以才转投太子怀抱。
可命运半点不怜惜她,太子在床上回回那般折磨,还一直用裴明奕刺激她,她快疯了。
裴明奕又成了她的念想,独占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喜欢上了别人,她不能接受!
苏晚吟,你招惹谁不好,偏偏要跟她抢裴明奕!
别怪她心狠手辣。
翌日,京城有头有脸的女眷早早都去了侯府,围着程夫人一通接一通的恭维,纷纷称赞程时安前途无量。
蒋蓉跟在程夫人身边,也被几位夫人顺道夸得有些不知所谓。
“蓉儿和听澜情同姐妹,她不在夫人身边,我理应多陪夫人。”
说起程听澜,程夫人忍不住落了两滴泪,几位夫人见状赶紧转移了话题。
蒋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默默退到旁边。
如妈端来好几样精致点心,在程夫人耳边道,“将军府的姨娘和庶女过来了,夫人可要请她们进来?”
程夫人冷声道,“哼,哪有妾室出来的道理。”
话音一落,众人就知说的是谁,纷纷跟着嫌弃,“也不知苏将军怎么想的,竟还抬举那妓子。”
“对外说林氏出去避暑,可谁不知道林氏是在府里待不下去了。”
“原以为苏将军行伍,对规矩不熟才闹出好些笑话。现在看来,也难怪将军府的嫡小姐干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了。”
提起苏晚吟,不免要连累程时安,程夫人脸色一沉,对方知道说错了话,忙陪不是,“哎呦,瞧我这嘴,求夫人恕罪。”
程夫人睨了她一眼当作警告,吩咐张妈,“来都来了,没有赶出去的道理,
你带她们过来吧。路上把规矩叮嘱好,免得出丑。”
“是。”
柳氏和苏照意堆着一脸谄媚的笑进来,几位夫人正想不通为何要让这贱妾和她们一同进出,又听人来报,“苏小姐到了。”
众人立刻明白了程夫人的意思。
这是把两条狗都拉过来等着它们互相撕咬,权当给大伙儿消遣。
星临被拦在二门外,如烟和芸萱跟着苏晚吟进来,远远就看到柳氏和苏照意。
“将军竟让她们来?真是笑掉人大牙。”如烟气得咬牙切齿。
芸萱出身江湖,不懂这些,如烟给她解释,“府里姨娘以下,庶子庶女去别人家参宴,须有主母或嫡长子、长女引着才行。”
芸萱点头,“那她们不是专门出来让人笑话的?”
如烟忍俊不禁,还是芸萱语出惊人。
苏晚吟冲程夫人敷衍行了礼,看都没看柳氏和苏照意,径直道,“早知程夫人如此不讲究,还请了贱妾过府,我便不来了。”
这话虽是骂柳氏,却连在座几位夫人也捎带了。
毕竟没有哪个正经人愿意和贱妾同处一室。
程夫人脸上那点僵笑也没了,不得不解释道,“侯府未曾给柳姨娘下帖子,但苏将军有心,人都来了,也没有赶出去的道理。”
“诸位夫人都未曾多言,难不成你比在座的夫人们还更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