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佑几日没沾着荤腥,今儿好不容易碰着肉,非但没解馋还被磕了牙,这会儿闻着银晖园的肉味,口水都咽好几次了。
芸萱从墙脚把他提溜进来,苏连佑看着冒热气的大锅,魂儿都被勾走了。
如烟啃完一块骨头,故意走到他跟前嗦手指,“敢爬大小姐的院子,知不知道要挨板子?”
苏连佑见苏晚吟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廊下茂密的爬墙虎为她遮着日头,好不悠闲。
“长、长姐。”他小心翼翼唤了一声,还带着几分可笑的亲昵。
苏晚吟没理他,如烟却拧着眉,“你娘下了大狱,大小姐容你留在府上已是开恩,你现在没资格这么称呼大小姐。”
苏连佑懊悔,痛哭流涕,“从前都是我的错,求大小姐原谅,我往后给您当牛做马。”
“求求你、让我吃顿饱饭吧。”
他边说边还看了看锅里,院子里所有丫头都在这儿吃,竟还剩下那么多!祖母那儿总共就几个没多少的骨头,剩下全是汤。
汤还是一股清水味儿。
苏连佑生平第一次认识到有钱和没钱的巨大落差。
他跪行过去,巴巴道,“大小姐开恩。”
反正今日吃不到肉他说什么也不走。
苏晚吟眯眼瞥了他一瞬,嗤笑道,“我要你这牛马做甚,大字写不好几个,尽会闯祸。”
苏连佑一看低声下气哀求是不成了,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知道苏照意学琴作画,偷祖母银子都是为了装扮自己勾引程公子!她想嫁到侯府去!”
苏晚吟摇着扇子,“她那点心思谁不知道,用得着你说。”
苏连佑讪讪一笑,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探脖子过来,“柳姨娘暗娼的身份,大小姐和主母早就知道了是吧?”
苏晚吟手里的扇子一顿,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苏连佑一看有戏,忙把自己知道的全吐了出来,“大伯早派边关的亲信查了,知道林家人去过那里!这才是大伯明明讨厌柳姨娘的身份,却还私下护着她,不愿和主母亲近的原因。”
“他知道你们在背后算计。”
苏晚吟微微有些震惊,她还真是小看了苏晟。若是如此,那他早就存了恨和报复,指定不会轻易与林氏和离。
太子为苏晟手里那点兵权不会真的冷落他,苏晟其实没必要把她绑去侯府。
程家现在狠毒了她,苏晟把她送进去一举两得,既能讨好程家又能报自己被算计的仇。
苏晚吟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苏照意倒是什么话都跟你说。”
“她为了骗取我信任,连私下找人买春药的事都跟我说了,为得就是让我听她都话,一步步在花楼犯错。”
苏连佑回想起苏照意当时那天真的笑容深感惊惧。
春药?
苏晚吟看了眼如烟,如烟招呼婢女们下去收拾,院里只留下芸萱伺候着。
“她打算给程时安下药?”
苏连佑点头如捣蒜,“没错。她说实在不行就生米煮成熟饭,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时机。现在程公子眼里又只盯着大小姐,她都快疯了。”
苏晚吟心想,难不成前世程时安自降身份娶苏照意进门是因为这样?
不过眼下程时安很快要和裴明奕一起去岭南平乱,苏照意怕是只能等程时安回来才能动手了。
她挥了挥手,“锅里还有不少,你趁热吃吧。”
苏连佑眼神一亮,连滚带爬过去,啃了好几口肉才回头说,“谢、谢大小姐。”
苏晚吟看他饿狼似的不顾形象,感叹此人真是没骨气。好歹一日三餐还没缺,仅仅一顿大骨头就让他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她单手托腮,眼神揶揄看着苏连佑,“苏照意用什么捏着你,让你不得不背黑锅说是你逼着她去偷老太太东西的?”
苏连佑背对她坐着,身子明显一颤,嗦骨头的声音都小了,吞吞吐吐道,“我、我半月前见柳姨娘在侧门与一个男人争吵,问了她一句,谁知她就恼了。后来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知道我房里被母亲赶出去的丫头月儿有了我的种。”
“还是她给我银子,我才让人给月儿买了打胎药。这事要是被母亲知道,月儿肯定活不成了。我都把孩子弄掉了,不能看着她也去死。”
苏晚吟知道他混账,没想到这般阴损,冷森森道,“你还真是随了你爹,到处留情。”
苏连佑不回答,埋头就知道吃。
连汤带骨头都下了肚,苏连佑终于满足,临走之际还自告奋勇帮她盯着苏照意,一有什么就告诉她。
苏晚吟赏了一条钱,待他走后,吩咐芸萱仔细盯着,尤其注意那个和柳氏争吵的男人。
“小姐放心。别说男人,就是公耗子,我也能把它的窝找出来。”芸萱拍着胸脯保证。
苏晚吟抿唇一笑,拿扇子虚虚拍了拍她,“柳氏能忍,心机深沉,又狠心。此事不急在一时,但绝不能让她起疑心。”
*
晚些时候,苏晚吟出府去收胭脂铺。
多亏裴明奕出手,楚
忠义买的又的确是私货,不过两日功夫就被官府贴了封条,昨儿徐行把房契送过来,约她今日过去验收。
裴明奕还说,库房那么多胭脂由她处置。
还没出府,如烟就掰着手指数了好几样胭脂,“小姐,这几个能赏奴婢吗?从奴婢月银里扣钱。”
张妈在一边儿笑,“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舅老爷给咱们的还少啊?”
“那不一样。舅老爷是不卖,净疼小姐了。”
如烟扶苏晚吟上了马车,拜菩萨似的双手合十,“小姐?”
苏晚吟被她逗笑,“不必扣月钱,咱们院里的姑娘想要多少拿多少。只有一点,不许拿出去卖,若被我发现统统赶出去。”
如烟眉开眼笑。
张妈听着也心动不已,“这群丫头跟着夫人和小姐,眼界也高了。她们才舍不得卖呢。”
话音刚落,张妈脸上的笑意措不及防消失,“程公子?”
苏晚吟下意识皱眉,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程时安拦着马车,还没开口,就听苏晚吟在车里冷冷吩咐,“换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