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珍惜你的好。”
“是我挥霍你的真心，在旁人面前从不肯承认你的好，诋毁你的出身，也看不上苏府门第。”
“若我待你好一些，妹妹也不敢肆意羞辱你与你母亲。”
“母亲多次劝我，我都听不进去。我觉得能做侯府未来主母是京城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你不过与我闹闹脾气罢了，怎么真舍得放下我。”
程时安被日光照着，明明应该汗流浃背，却心如寒冰。
苏晚吟出来后没看过他一眼，而他的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她。他发现她站久了身子会颤，话说多了气息微促。
后背微微凸起的地方约莫就是伤口包扎的绷带，在诏狱听那刺客说，当时刀子捅进去了一半。
一想到小院那滩血，他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煎。
四周静谧无声，谁能相信骄傲如斯的程公子会当众给苏晚吟认错？
他眼眶发红，声音也颤，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名声，只要一想到他彻底失去了苏晚吟就足够窒息了，“晚吟，是我不好，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如果可以，我宁愿替你受那一刀。”
苏晚吟袖子下双手紧扣，前世冤死的怨和恨到底翻腾而起，可她只是微微抬眸，神色疏离至极，“我接受你的道歉。”
程时安眼神一亮，忍不住走上前想靠近她，难以置信又分外欢喜，“你原谅我了？那、那我们···”
“我们解除婚约，各自安好。”
程时安如坠冰窟，“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弥补你，程家也会好好弥补你。”
“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程时安从小到大何曾求过人，现在却恨不能跪下来。
苏晚吟面无表情浇灭他心里的火，“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他这么卑微的恳求，这么难受的挽留她，得来的只有一句不喜欢，可是能怨谁呢？
“我不信！你喜欢了我十三年！”
程时安大喊，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喘一口气继续活着。
“就算他对你比我好，可你与他才认识多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知道！”
“苏晚吟，他不是真心对你的！”
程时安说的是裴明奕，大伙儿都心里有数。
苏晚吟看过来的眼神比刚才还更冷，“那又怎样？”
“往后我好与不好，和程公子有什么关系。”
程时安眼里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有深沉的黑暗遮挡其中，看起来如被淤泥堵塞的死水，绝望不已。
不知何时，程听澜突然走到他身边，阴森森看着苏晚吟，“哥，她配不上你。她很早就和晋王勾搭上了。”
“你别傻了，她就是故意弄这一出好跟你解除婚约。”
“她想嫁给晋王，做梦！”
此时，徐行奉晋王之命来监督程家道歉，见此情形上前道，“苏小姐，可需要我等押着她向您磕头赔罪？”
程听澜见着锦衣卫就哆嗦，程夫人慌忙把女儿护在身后，“苏晚吟！不能让他们碰听澜。”
苏晚吟淡淡掀起眼皮，漠然道，“程小姐现在害怕已经晚了。”
“徐护卫，有劳了。”
*
接下来的日子，满京城都在笑话程家，承毅侯告假不上朝，程时安也被太子放了几日假，不是约人喝酒解闷，就是整日在院子里练剑。
苏晚吟送回来的东西原封不动摆在他房间，书童说苏家丫头连着几日来要苏家送给程家的所有东西。
“夫人，公子，那边儿说了，后日再拿不出来就只能上衙门了。”
程夫人眉心拧成了川字，“她、简直欺人太甚。”
程时安哑道，“母亲是凑不齐单子上的东西吗？”
程夫人面色铁青，苏晚吟列了整整三张单子，都是十三年来苏家送的礼品！金银倒没多少，关键有不少林家的宝贝，她年年孝敬程贵妃，还有些被太子拿去拉拢文武百官，哪能要回来！
程家被苏晚吟退婚已丢尽颜面，若再被知晓把人家的东西据为己用，往后谁还愿意和程家谈婚论嫁！
“林家在海边生意好，不少稀罕货都被贵妃和太子拿去，眼下让我从哪儿拿！”程夫人窘迫说了实话。
程时安宿醉一宿，眼里拉满血丝，闻言喉咙仿佛被一块难以言说的东西堵塞。停顿片刻，扶额无力道，“母亲把她送我的东西都拿去用了···程家把她的便宜都占尽了。”
“您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早知道的话，我也不至于十三年像个傻子似的在她面前骄矜自傲。”
程夫人见儿子这般颓唐，女儿又失了前程，不知该怨谁，“我撮合你和苏晚吟，不止是看中林氏教出来的女儿好。林氏外祖是内阁大学士，到现在无数清流还认林家，苏晚吟舅舅又是南边富甲一方的商贾，你与她成婚，百利而无一害。”
程时安苦笑，“我总说她们粗鄙，高攀侯府，却原来是程家想攀她。”
程夫人默认，“她是铁了心要和程家断了，难不成真要上衙门？”
程家丢不起这个脸。
“折合银子赔给人家吧。”程时安只怕往后再见苏晚吟都抬不起头了。
程夫人不甘心，更不想把自己底子掏空，咬牙道，“明日我去见林氏，她性子软，好说话。”
翌日，程夫人放低身段给足苏家颜面，林氏却称病不见。
张妈倒是客气，“夫人实在咳得厉害，怕过了病气给您。您若是有急事，奴才去请大小姐出来？”
“不必！”程夫人气性翻涌，怒不可竭，“昨日闹得够难看了，她出来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吗？”
程夫人挥袖离开，张妈翻了个白眼“砰”一声关了门。
午后，程夫人又匆匆进宫见求见程贵妃。
“几个摆件罢了，折成银子给她便是。圣上给老四撑腰，暂且不必与她计较。”
上次苏晚吟在宝华楼吐了血，圣上责备程贵妃一番，她已有几日没伺候圣驾了。
“娘娘，折成银子少说也有几万两，我、手中哪有那么多。此事也不敢让父亲知道，我是没法子才来求娘娘恩典。”
程贵妃挑眉，敢情嫂子是来跟自己要钱了？
“宫里上下打点都是银子，嫂子哪只眼睛看出本宫有那么多钱？那是苏晚吟送到侯府的，自然该是你们还。”
“程家还不上，难道还能跟外头说东西是您和太子爷用了吗？”
程夫人变相威胁程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