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莫小刀来到小金花家,将两百元法币交到夏吉祥手上,大加夸赞说:
“喏,奖金到手!这是你的那份,夏哥真是好手段,葛队长夸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做事干净利落,老结棍额!上头加赏一百元,正好咱俩一人一半,一人二百块。”
莫小刀给钱的时候,被里屋的小金花瞅见,酸声酸气的开了腔;
“呦~~啥个赚钞票额生意经,阿勿想着阿拉搿搭清苦个人,为侬死心塌地招待客人,也勿见侬赏眼三瓜两枣。”
“哈哈,阿拉屋里厢,勿用生火!”莫小刀笑道;“金花,侬今朝寻错人了喏?夏哥搿些日脚勒侬屋里厢,哪能也结点露水姻缘吧?”
说着他颇有意味的瞅了瞅夏吉祥,意思让他出些钱,打点小金花。
未想小金花鼻子一翘道;“伊个冷心冷面个人,小公鸡勿晓得趴母鸡,阉掉哩!哼,呒功劳勿受禄,规矩弗好弗讲,人情在侬迭搭。”
风尘女人要钱很首白,让夏吉祥很有些尴尬,他己经支付了伙食费,此刻只是默不作声。
“嘿嘿!搿倒真额想弗到唉,”莫小刀诧异的看了看夏吉祥,立即打圆场说:
“夏哥是见过大场面的,眼光高的很啊,侬覅生闷气,我来谢侬好啦。”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张法币,大概二三十元,走进里屋,递给小金花道:
“阿拉两兄弟闲话,侬覅勒屋里厢了,出去逛逛马路,买点酒菜安排夜饭。”
安抚了小金花,莫小刀转向夏吉祥,笑得很是邪魅:
“夏哥,这小妖精我搭上没多久,才二十三岁,姿色也算得中上了,在床上娇起来勿得了,像要滴下来,夏哥不试试可就太可惜了,嗬嗬嗬···”
夏吉祥神情淡漠,只是摇了摇头。
“哈哈,多试几个,及时行乐嘛,”莫小刀继续调笑:“夏哥,男人血气方刚,总憋着会憋出毛病来得,兴起了就败败火,散散心,反正睡了又不用娶,给点钞票就打发了。”
夏吉祥有些不耐烦,勉强开口应付;“算了,女人还不够麻烦的,我喜欢清静。”
“那夏哥喜欢什么样的,兄弟地头熟,今朝舞厅里漂亮女人邪气多,开价又实惠,再给你介绍几个?”
“不必了,我不喜欢风尘女子,不想染上花柳病。”夏吉祥干脆拒绝:
“而且我也不想再住这里了,人闲是非多,我另找房子租住。”
“嗤!当老娘希罕个,讲闲话嘎促掐,好像有多来塞!”
此话一出,屋里传出一嗓子嘲讽,小金花恼羞成怒了。
于是外屋一阵静默,夏吉祥把话说死了,没有留下余地。
“好吧,夏哥,上次你提过要租房子住,看来是定下来了。”莫小刀表示同意道:
“稳妥起见,你搬出去住也行,我们约定个联络暗号,我有事找你时,就在思乐美舞厅的对街墙上,用粉笔画一只三足乌龟,每过两三天你来舞厅一次,见到乌龟涂掉它脑袋,晚上就来小金花家会面。”
夏吉祥皱起眉毛:“怎么,还要来她家里会面?”
“夏哥,你不晓得,半掩门里好谈事,要比酒馆茶肆来得隐秘,我还能随时放松一下,轻松惬意,啊嗬嗬嗬~~”
“死腔!真额是色鬼投抬···”屋里又传出一声娇嗔。
莫小刀眉飞色舞,坏笑几声说;“小金花,侬可是吾个老相好啊,做生意不得照顾自己人么?呵呵呵~~”
“嗯,我记住了,就这样定了,”夏吉祥说着,又提了一个要求;
“莫老弟,为了今后方便行动,我需要一个能进出租界的身份证,能不能尽快弄到?”
“没问题,包在吾身上,三天后听信。”
莫小刀拍着胸脯,满口承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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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九时,繁星如灯,映亮了整个外滩。
豪车成列的汉口路上,梅仁芳书寓里灯火通明。
莫小刀一身短袄,来到廊前摁响了门铃。
门开后他闪身入内,佣人将他引入偏厅,熟络的上烟上茶,又端上丰盛夜宵,吴妈才进正厅通传。
功夫不大,七姐卢文英摇曳着腰肢进来,叼着翡翠烟嘴笑道:
“哟,小刀诶,侬来勒好巧,吾找侬来,是有只来钞票的大生意搭侬讲。”
“哦,搿忒好了,”莫小刀放下手中汤碗:“七姐,吾吃好勒,侬讲正经事伐。”
卢文英眉毛一挑道:“是搿副样子个,前头几日,东洋兵打进了南京,杀得尸横遍野,有钱人金银细软掼得到处侪是,东洋兵觉着阿拉亡国了,钞票一文勿值,老早勿作理会,纸币钞票更加掼得漫天飞勒海。
就有些随军的东洋商贩,乘伙大大咧咧收集法币,再贩到沪浪东洋商社手里厢,到租界银行兑换成日元,发了蛮大一笔横财哩。”
莫小刀面露精光,握拳道:“这些东洋鬼子,真额个个该杀!七姐,侬告拨我搿些,可是有可靠消息,用
到我手下这帮兄弟伐?”
“黄浦路上头一家挂鼠字个东洋商社,正是伊拉家族额,管兑货币。”卢文英说着诡秘一笑:
“商社跟虹口宪兵队勿远,而且听讲搿个东洋商社是忍者家族,家族成员有交关高手,邪气扎手。”
“只要有钞票赚,还怕啥个忍者,多拼几条命而己,”莫小刀面色踌躇,思忖道:“只是勿好开枪,搿倒有点难弄了,得寻几个用刀好手才行咯···”
“呃,讲到此地我倒想起来,侬个夏吉祥勿是蛮厉害么,搿趟生意正好用上,”卢文英吐了口烟圈,继续问道:
“对额,搿个人侬觉得哪能样,有啥爱好,好控制伐?”
“英姐讲得对,这次笃定要用他,”莫小刀答道:“不过迭个夏吉祥身手蛮好,但是很有想法,伊勿好色,也勿贪财,做事体邪气有分寸,勿容易听人摆布。
我试过伊几趟,故意拿公家名义,少拨伊铜钿,但是伊勿介意额,拨多少拿多少,大概想还了我人情,就隐居忒了吧。
卢文英吐出一口烟圈,大笑起来:“呵呵,照侬搿能样子讲,倒蛮像红党风范额,该勿是赤色分子吧?”
莫小刀摇头说:“迭倒不会,据我所知,他是季老爷叔个投帖徒弟,经过老爷叔额法眼,派去东北搭东洋人打交道,我见他出手狠辣,邪气蛮像特高科特务。”
“哦,侬勿是,讲伊被东洋人卸磨杀驴,成了弃子,老恨东洋人么?”
卢文英吸了口烟嘴,徐徐吐出道:“正好借搿次行动,让伊手刃几个东洋人,拿把柄拨阿拉手里,日后伊胆敢反复,就交到虹口宪兵队搿搭。”
“七姐英明,吾就是迭个意思,”莫小刀表示说:“不过阿拉既然要拉拢伊,心甘情愿为我们所用,讲出搿个八宝提灯关窍,但是伊既勿贪财,也勿好色,还有啥个办法让伊服帖啊?”
卢文英走了几步,一摆手说:“迭也好办,侬拨伊辣辣锄奸队里向谋个正经官职,有了前途,再答应拨伊寻个钟意女子做老婆,辣辣租界里向置办一份体面家当,勿怕伊勿动心啊。”
“七姐想得蛮妥当,那就这么办,”莫小刀点头说:“只是做煞今晚迭笔生意,就要分办事兄弟每人一大笔钱,我担心夏吉祥攒够了生活费,一家伙滑脚走脱了哪能办啊?”
“嗯,搿也蛮有可能额···”卢文英沉吟了一下,挑起眉毛决然道:
“不过小刀侬放心好了,吾勿会让侬难办额,只要事成之后,侬把人带到静安寺老地方头分钞票。
分好了钞票,侬带牢心腹先走,剩下夏吉祥几人分开后撤,然后吾就安排人来场黑吃黑,拿伊拉个铜钿劫脱,勿伤伊拉性命就是。”
“讲得对哦!那夏吉祥当下靠赏金生活,他攒勿够钞票,就勿能离开我们,”莫小刀神态颇有些踌躇,捏着下巴说:
“只是搿能做了,我勿是忒没道义了哇?”
“啥道勿道义,勒真金白银面前,侪是浮云!”卢文英轻啐一下,叼着烟嘴剖析道:
“你们迭趟出手,顶多掠到二三十万法币,兄弟们至少得分两成,刨脱上缴两成份子,还得再拨洗钱老石一成个手续费,最后侬好留下来个,不过十万八万旧钞票。
就搿眼钞票,够勿够福祥里向头牌一年花销?何况侬要讨春秀过门,勿得花上百八十万钞票,在租界里置办一处公馆?”
几句话问得莫小刀耷拉了脑袋,卢文英犹自不休,强调道:
“要做人上头,舍得卖面皮,要晓得那只八宝提灯,可是关系到上万两黄货,即使侬我分得一成分,也就后半生有得靠,吃喝用勿光了!”
听到这里,莫小刀猛然点头,断然道:“行额!英姐,吾听你的!侬哪能讲,我就哪能做,为了迭档黄货,哪能干侪值得了!”
“别一头,侬也要捉捉紧哦,快点搞惦姓夏额,叫伊讲出真格实情。”
“英姐,我晓得哉!”
卢文英呵呵一笑,随即说道:“那就搿么讲定了,迭个辰光正巧,侬去福祥里搿搭散散心,吾事先拿侬个名头,叫人送了只翡翠镯子过去,春秀邪气满意,正等牢侬呢!
侬下楼辣吴阿姐埃搭,拿上另外一只镯子送过去,好事要成双成对嘛!”
莫小刀满脸感激:“英姐办事老周到额,小刀邪气佩服!那我去哉伐?”
“快得去呀,覅让春秀妹子等忒长辰光。”
笑声中送走莫小刀,卢文英止住笑,缓了缓面皮,闭目休息片刻,方才吩咐说:
“来宁!屋里厢茶具侪换掉,吾个象牙烟枪端过来,装好辽土服侍着,吴阿姐!喊西宝阿哥过来聊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