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听见这话才低头看了一眼。
凳子还是江母搬来的,方便两人能面对面说话,才故意一高一低。
她的世界也谈尊敬,但没人去特地要求她做至如此程度,她自然也不会多注意。
“你来此作甚?”谢长宴起身。
他对这小姑娘印象不大好,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茗茗揣着委屈,小声撒娇:“我是,我是特地来同你道歉呀,没想到转头一看,就看着她在欺负你!这就是个没礼数的野丫头,说不定藏着什么坏心思呢,公子还是随我去城里吧。”
她特地赶早过来,为的就是看江瑟瑟笑话。
却不想等她到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开,逮个人一问才知道,那小贱种不仅没丢人,还出了名声,村民提起的时候脸上都全是期待。
蒋茗茗打心眼里觉得江瑟瑟就是个骗子,就算散场了也想追过来瞧瞧,这才有进门时的那一幕发生。
谢长宴表情彻底冷下去,不耐烦地低声警告:“此事与你无关,歉意已送到,你且回。”
蒋茗茗顿时更委屈,眼瞪得圆圆,撅着嘴跺脚:“我在替你说话呀,你怎么能赶我走呢?”
江瑟瑟没说话,只是看着来人萦绕着的黑气,越看越觉得比先前又浓郁不少,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虚虚画了个诀,根据蒋茗茗的生辰掐指呈卦。
“还真是个倒霉命。”
江瑟瑟心算着卦象,抬头看蒋茗茗,啧啧几声,“我劝你还是听小哥哥的赶紧走吧,否则又要倒霉的。”
蒋茗茗自然不可能领这情,当即狠狠一跺脚:“休想霸占公子!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眼珠一转,扭头几步跨出院门,转头又小跑进来,“我进进出出又怎么样?”
江瑟瑟看得嘴角抽搐。
好幼稚的把戏,她都懒得搭理。
结果下一秒,来回乱跑蒋茗茗脚下踩到一坨滑滑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尖叫出声。
“你们怎么还没把野狗打死!”
江瑟瑟无辜地眨眨眼:“小狗狗多可怜呀,它又不咬人。”
“它都往你家门口拉屎了!”
蒋茗茗简直不可置信,还是越想越觉得恶心,恨不得现在就把鞋子脱下来丢掉。
好恶心,那条死狗恶心,江瑟瑟恶心,就连这住了多年的破宅子都格外招人厌。
她一刻都不想多留。
“你给我等着!”
恶狠狠丢下这么一句话,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城里,而是先去隔壁江家的新宅。
“你来做什么?”
江老太太正在洒食喂鸡,瞧见来人身上漂亮的成衣,眼里的贪婪藏都藏不住。
“我找大伯母。”
蒋茗茗被她看得不大舒服,抿着唇后退,小声喊,“大伯母在家吗,你把她叫出来吧,我有话跟她说。”
“那没用的东西昏着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江老太太伸手就想去抓蒋茗茗的手腕,“好漂亮的镯子,值不少钱吧?你爹这是在你身上花了多少……跑什么,过来我看看!”
蒋茗茗毫不怀疑,她要是不跑的话,绝对会被这老妖婆扒光的!
“没事了奶奶,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连不敬的话都不敢说,丢下这么一句,脚步飞快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观望,生怕那老妖婆追上来害她。
走路不专心的后果是,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浅坑前面,上面的木板被挪开一条缝,但她丝毫没注意到。
“这是穷疯了,一家子都浑身穷病,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
脚下一个趔趄,她一脚踩在开封的木板上,身体向后仰倒,屁股不可控制地向下滑,直接落到木板下面。
一个芳香四溢的大粪坑。
里头的气味熏得人眼睛发疼,蒋茗茗张嘴都怕吃一嘴屎,只能闷着发出声音求救。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觉得自己都快腌入味了,才有个穿丫鬟服饰的人着急忙慌跑过来。
“大小姐,我找您一圈,您怎么在这儿啊!”
“别问!”
蒋茗茗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把手伸出去,催促她拉自己上去。
丫鬟年纪也不大,臭气还直往上冲,两人花上好些时间,她才把人从粪水中拖出来。
然后便是遮遮掩掩地逃回马车上,抓紧时间回府。
这日,蒋府内烧了三次热汤,蒋茗茗洗过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皮搓破,依旧觉得那股臭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更让她觉得可恶的是门外的议论。
“听说大小姐这是跑得急,跌进了粪坑?”
“这我哪知道,不过那些东西看着确实像大恭。”
“之前那小姐虽然傻,但也不至于带一身粪回来吧?”
他们说着走远,后面的词已经
听不真切,但窃笑声像是挂在像耳边似的,和臭味一样挥之不去。
蒋茗茗气得砸遍手边的东西,恨得牙痒痒,把事情全都归咎到江瑟瑟身上。
她一定要让那小贱人比她还丢人!
遥远的杏花村,江瑟瑟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搓搓鼻子,回头看了一眼蒋府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莫不是受了凉?”
江风澜伸手探妹妹额温,语气嗔怪,“早说你该歇着的,又非要拉着我们说事。”
江瑟瑟笑嘻嘻摇头,将那只手牵住,又反手去拉江母。
“我想让大哥上私塾。”
“啥?”江母没反应过来。
江风澜自己也愣着摆手:“不,不行,多的是地方要用钱的,不能挣到一点钱就乱花。”
“让你念书怎么能叫乱花?”
江瑟瑟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住处是现成的,花几两银子请人修一修就行,过冬就算买黄金做的棉被也花不完这些钱呀,而且我还会挣呢!”
“但大哥念书念出头,就可以换你来养我们啦。大哥是最聪明的,我相信一定可以的!”
江风澜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见另一边的江母已经抵住鼻子,忍不住眼泪。
“我就是觉得对不住这丫头……”
大人什么都做不成,到头来靠个丫头供着,她心中犯虚,愧疚得发疼。
看这两人都要红眼,江瑟瑟赶紧把他们哄住,哄得差不多就说自己要休息了,转头回房。
等睡醒,天色已经黑透,家里也寂静一片。
江瑟瑟摸摸下巴,去敲了二哥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