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缓缓拂过山岗，吹散了浓密的白雾。

白茫茫的雪地上跪满了身披棕褐色大衣的灰色牲口，他们或闭眼沉思、或不断在胸前画十字，又或者手捧圣经在雪地上虔诚的祈祷。

十余名手拿金色圣杯，挥舞着大礼刷向跪地俄军播撒圣水的黑袍牧师，不断穿梭在人群当中。

在晨光的映照下，抛洒在半空的圣水反射出五彩缤纷的色泽，仿佛冥冥中给在场的所有人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

要不是注意到了牧师们别在腰间的转轮手枪，刘宁还真以为眼前是幅什么圣洁的额中世纪受难图。

"少帅，那波波夫倒是个信守承诺的，不但送来了四门答应过的76毫米野炮，还额外划拨给咱八门65毫米山炮。"

带着大盖帽匆匆而来的刘玉春，看到牧师们正在给跪在地上的俄军’附魔‘，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凑到刘宁耳旁。

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这种行为荒诞，实在是眼前的这一切让马上而立之年的他，想起了庚子年跟随义和团朱大帅攻打济南府时，在阵前唱跳rap、斩鸡头、泼黑狗血的和尚、老道们。

"嚯，倒是个舍得下本钱的。"

刘宁闻言咧嘴冷笑了一声，目光却始终盯着眼前的牧师们，"让弟兄们先把炮护好了，等眼前这事翻篇了，再聘请俄国教官选拔兵丁编练炮营。"

"是，卑职这就亲自下去盯着。"

刘玉春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去却又被刘宁叫住。

"等等，通知范筑先他们仨稍安勿躁、稳固防线，一旦波波夫的大部队成功杀进去，无须听令立刻发起总攻。"

话刚说出口，可能是怕阴沟里翻船，也可能是怕被波波夫这个狠人给阴了，刘宁停顿了下继续说道："算了，总攻的事交给三连、四连，范筑先的二连也同你一道留下来吧。"

"是，少帅。"

刘玉春抬手敬礼，看了眼冒出了山头的太阳，转身急匆匆带着卫兵退了下去。

就在刘玉春带人离去的同时，另一边的弥撒礼也已经结束。

看着那些突然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俄军，刘宁终于明白俄国人为何会在辽东半岛，被战术呆板、装备落后、兵力还不占优势的小鬼子胖揍了。

排除武器装备等外在因素，就本质上来讲，眼前这些俄国大兵和义和团的大师兄没有任何区别。

都只不过是，刚刚放下了锄头的老实农民罢了。

勤劳、勇敢、听话、吃苦耐劳的农民，固然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但由于缺乏文化教育的缘故，却也制约了其本人和所在部队的战斗力。

自打枪炮进入后装时代以来，普通士兵便必须要经过更多的学习与训练，才能熟练掌握基本的战术军事动作。

可战争规模的不断扩大，却又让先前手把手式的教学方式，逐渐变得应接不暇了起来。

因此，各国不得不将军事训练规模化、标准化，并为普通士兵编撰制定相应的军事学习教材。

可看懂教材又需要士兵们能够识字，但如今我大俄的农民们连肚子的可能填不饱，能跟牧师学会写自己名字就已经算半个文化人了，你还指望人家能认字不成？

也就是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大帝在天有灵，当年威震八方时留下来的军校体系没有崩盘，还能继续往军中输送大量廉价有能力的中底层平民军官，才没让沙俄部队成为一支文盲军队。

也正因为有这些平民军官的存在，半文盲状态的俄军才能摧枯拉朽般，干碎人均胎教肄业的我大清、奥匈、奥斯曼军队，跟同样是半文盲状态的小鬼子打了个不算平手的平手。

想到这里，刘宁没来由的突然想起了后世那支打网球、踢足球、搞扫盲运动、在窑洞里面研究飞机大炮构造，被老乡们敬爱的不行，却又被其调笑为‘洗脸、刷牙还烫脚少爷兵’的‘土’八爷们。

轰隆隆，轰隆隆......

轰鸣的炮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刘宁的思绪。

漫天的炮弹在天空划出一道道漂亮的抛物线，从头顶呼啸着掠过，像雨点儿般密集的砸下，落到了库利科夫的大营内。

本就遭受到剧烈殉爆摧残的营地，在突如其来炮弹的轰击下，再次升起了滚滚浓烟。

刚刚被清理出来的坑道被炸塌，断肢与扬尘被卷到了半空，因拉扯而撕碎的布片也在空气中飘荡了起来。

"真狠呐，对付小鬼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看着大营升腾而起的浓烟，刘宁忍不住啧啧称奇，不得不佩服人家波波夫那比鹅蛋都要大的胆子。

难怪人家刚三十出头，就能当上上校旅长。

这份胆识与魄力，他是拍马也赶不上呐。

炮击仅仅只持续了十五分钟，炮声刚刚停止还没等硝烟散去，爱沙尼亚第2步兵团团长霍夫曼便率先跳出了堑壕，只见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指挥刀，立即

下达了作战命令，"上刺刀，全军突击！"

"乌拉！"

随着军令传出，两千余手持莫辛纳甘的俄军倾巢而出，在霍夫曼的带领下直扑库利科夫的大营。

就在霍夫曼带着爱沙尼亚第2步兵团发起决死冲锋之际的同时，波波夫手下的192步兵团迅速接管了堑壕内的防务，随后全员持枪趴伏在沙袋上，不断向对面的大营开枪射击，为前方的友军提供火力支援。

隆隆的脚步声以及震天的‘乌拉’声，迅速引起了躲在大营防炮洞内俄军的警惕，几乎是枪声响起的同时，尖锐的哨声也在大营骤然响起。

"快去通知旅长，对面不是友军，是叛军！"

此刻，还没从刚刚的炮击中反应过来的142预备团团长施泰丰，捂着刚打好绷带的额头，大声命令麾下部队进入阵地，"快！把那该死的马克沁给我抬上来！射死这帮Biao子养的！"

砰砰砰......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呼啸着向留着同样大胡子、身着同样制服的双方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