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宋清初回到家就迫不及待沐浴完上床休息。
她拨了一下窗户上挂着的风铃灯,想着刚才在马车里的心事,忽然默默做了个决定。
做了主,落了地。
宋清初心里陡然一松,顺势将自己往被窝里一砸,心神皆沉入梦乡之前,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木香味。
只一瞬,就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或者之前过敏的事儿还没好利索,宋清初这晚睡得不太踏实,翻来覆去做了一晚上乱梦。
那梦浅得很,她不消多动脑子,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这不是在现实世界里。
宋清初想动,四肢手脚却格外沉重,像是被灌了足足千斤的铅铁一般,坠得她手脚发麻。
她本能地觉饿得这场景不对劲,想要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眼皮能睁,身上却像压了一座焦煌山。
缭绕的雾气之中,她看见挂了风铃灯的窗户边上多出了一道阴影。
再定睛一看,那是一条花花绿绿的蛇!
蛇鳞被雾蒙蒙的月光映出了梦魇一般的颜色,那东西吐着血红的信子从她那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搁的鸟笼上爬过,一双竖瞳直直地盯着她,口里的腥臭气味几乎要灌满她整个鼻腔。
宋清初:“……”
乖乖,这是什么品种的噩梦?
关键是她也不怕爬虫啊。
她甚至颇有兴致地在“梦境”里打量起来这条蛇,暗暗猜测这是什么品种,长得是挺威风,就是不知道平时都吃啥,得八百年没刷牙了吧。
啧啧。
不过很快,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伴随着蛇越来越近,宋清初发现自己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种阴冷、潮湿的气息实在不像假的。
不会吧。
这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她一世英名,居然就要葬身蛇口了?!
那蛇似乎发现宋清初反应过来了什么,也不慢吞吞地爬了,蛇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拟人化的狞笑,电光火石地朝着她的脖子一口咬上去。
那速度太快,快到宋清初甚至来不及害怕,只有一个想法从脑袋深处冒出来:许景忱明日一早看见这出,得替她留两滴眼泪吧。
“啾!”
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糯叽叽的鸡叫,那声音格外清晰,露水穿石一般点破了迷蒙的幻象,骤然将宋清初拖回了人间。
她睁眼一看。
自己胸口上踩了只威风八面,浑身雪白的……鸡。
小鸡嘴里还叼了条蛇,血滴滴答答落下来,花花绿绿的鳞片都跟着黯淡了下去,死得不能再死了。
宋清初一时怀疑自己还在做梦,狠狠闭了闭眼睛。
然后紧接着,房门被人十分粗暴地踹开,她听得牙都酸了一下,怀疑自己那小木门怕是已经直接“身死道消”了。
下一刻,她被人抱了起来。
那动作迅疾得带了点仓皇的味道,像是要将什么没看顾好的宝物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一样。
宋清初闻着那和自己衣服上如出一辙的“洗衣液”香气,忽然想:这梦也挺好的。
片刻过后,小院里灯火通明起来,房间内。
宋清初麻木的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她抱着一碗热茶,目光幽幽扫过有些衣冠不整的江妙,语气相当不好:“你怎么在这?”
江妙眼下挂着两片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甚至都没跟宋清初逞口舌之快,只是略有些凝重地说:“命真大,这都不死。”
旁边的许景忱面沉似水,整个人跟人形冰山似的,靠近他都得打个寒颤。
三人面前,是一条已经死透了蛇,以及一只正在好整以暇舔着自己羽毛的鸡。
此情此景,格外荒诞。
江妙拢好身后的衣裳,在屋子里神神叨叨地转了好几圈,又扒上窗户查看了那风铃灯。
“诶你脱鞋啊,我的被子!”
江妙充耳不闻,看完灯又看鸟笼,最后顺着窗户爬出去,一抬头,目光对上了一根从院外伸进来的槐树枝丫,然后神色蓦地一顿。
他飞身上树,在那扣扣索索摸索了一会儿,片刻后,顶着一脸格外难看的神色回来了。
宋清初眼睛疼似的挪开目光,不去看那被他又糟蹋了一遍的床铺,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现在就把你从我家赶出去。”
“不跟你一般见识。”
江妙嘟囔了一句,走到许景忱面前,神情活像是个闯了祸的下属一般。
“是引南香,南疆那边儿的东西。香应该是趁你们不在家的时候设在了树上,点三日,就可让人陷入能看不能动的僵人状态,同时引动梦魇,叫人清醒不过来。这个时候再放剧毒的石灵蛇进来,咬上一口,中招的人就会死得无声无息,连伤口都查不出来。”
一把秋风从窗口卷进来。
宋清初打了个寒颤,心里却没多少惧怕
,甚至还开口吐槽了一句:“就是这玩意儿?被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鸡咬死了?”
“啾啾!”
那雪白的鸡似乎格外通人性,听见宋清初这话,不满地一昂头,线条优美的脖颈翘起来,月光一样的羽毛熠熠生辉。
仿佛在说:你才是区区一只鸡。
宋清初:“这毛色不错,拔了能做把清团小扇。”
鸡:“啾啾啾!”
许景忱没理会这一人一鸡的无聊对峙,冷声问:“可有什么后遗症?”
“没了。”
江妙一摆手:“石灵蛇被咬死,引南香也燃尽了,除了接下来几天可能做点噩梦,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高傲的百花阁副阁主,传说中的妙公子低下了头,认错似的嘟囔道:“这次是我疏忽,引南香设置的时间有几日了,我之前竟然没有察觉。不过这东西虽然杀人于无形,但操作起来也会留下痕迹,我能找到那下手之人,你看怎么处置?”
“杀了,不用来问我。”
许景忱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说不尽的血气和杀意。
江妙松松肩膀,没说什么。
本该如此。
下毒下到院子里来了,这还得了?
“我说二位,要不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