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忱用眼角余光扫过去，说道：“还好你没这么做。”
江妙眼角一跳。
“不是，我说殿下，你不会真喜欢上那丫头了吧？”
“她……有用，别动她。”
“行，这我可以不管，那你现在这全须全尾的，能瞒过汪延年和梁秋白这种人，想必已经联系上了暗卫，不回京在这穷乡僻壤干嘛，扶贫呢您？”
许景忱眉心轻轻蹙起，语气云淡风轻：“我现在回京做什么？”
“做什么？”
江妙被噎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他历来是被人说不务正业的那个，结果和这位一比，竟然已经堪称苦心孤诣了。
这短短几个月不见，难道眼前的人被夺舍了不成？
往常他许景忱不是最殚精竭虑，恨不得把一刻钟掰碎了揉开了用的那个吗？
到底是他落伍了，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许景忱看出来自己这位故友没有宣之于口的话，叹了口气道：“然之，你还没想明白么？”
“是啊，我能明白什么。”
“怎么还跟我赌起气来了？”
许景忱微微一笑，淡淡地问：“我那位五弟在朝中如何了？”
江妙一挥袖子，一屁股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上，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你也还记得这位五殿下，如今朝中没了你，那位可是堪称呼风唤雨、众星捧月。要不是皇上明确表示过没有再立东宫的意思，恐怕他的地位还不止于此。对了。”
他撇撇嘴，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道：“你那位红颜知己可是颇得五殿下喜爱，上次他进宫去还向皇上求娶呢。哼，也是个着急的，宫里新丧未过，他这么急吼吼的反倒惹了陛下不快，将其禁足在府一月，我这才得了机会南下寻人。”
“结果是我多心了，您这倒是风生水起了，也不需要别人来寻。”
许景忱没有理会他的气话，皱了皱眉道：“你说林芝芝？新丧又是怎么回事？”
“除了那位林家贵女还有谁，新丧嘛，也就是皇上死了个无关紧要的嫔妃，无子无女，也没个背景，五殿下这才敢不把她的死当回事。却漏算了那是个美人儿，咱们的皇上又恰好还没玩腻，正伤心呢，撞枪口上了。”
“你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
许景忱眉心的褶皱深了些，叮嘱道：“若在京中，可万万不能这么口不择言，你家世敏感，虽然已经远离朝廷，依旧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至于林芝芝，她身系林家，皇上指婚也要顾念她自己的意愿，轻易不会许配出去，倒是不用担心。”
江妙简直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您倒是思虑周全，还有心情担心我呢，那些杀手是怎么回事？五殿下已经发现你的踪迹了么？”
“唔，发现了得有两个月了吧。我就说最近一月怎么消停了不少，原来是被禁足了。一解禁就迫不及待派人前来，看来我对很是魂牵梦萦。”
江妙：“……”
您要不看看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他看着许景忱云淡风轻的侧脸，忽然一愣。
许景忱似乎……有些变了。
从前他冰冷阴森，心机深沉，哪怕他们相交多年，偶尔看着他的时候，也会发自内心地泛起一股寒意。
江妙那点喜怒无常和翻脸无情，一多半都是从许景忱这学来的。
可是如今的他，身上那层阴森狠戾弱了许多，某一个时刻，他看上去几乎是温润无害的。
但他整个人都越发深不可测起来，叫江妙都无法从中窥探出分毫端倪。
许景忱看他一眼，悠悠道：“无需担心，我那位五弟是好大喜功之辈，往日朝中有我，他才谨小慎微，一步不敢踏错。如今他以为自己大权在握，迟早会自己露出破绽，你我只需要看着，以及……替他记着这些事就好。”
江妙：“你是说……收集证据，静观其变？”
“对。”
“可就算他没了，你怎么办？你长久离开京城，之前那些依附在东宫的人迟早生变，到时候你回去岂不变成光杆司令了？”
“我现在回不去。”
江妙注意到他说的是“回不去”，而不是“不想回去”。
“什么？”
“我和许景轩相斗多年，彼此都有一万分的防备，你觉得他凭何能这么轻易调走我身边侍卫，差点将我截杀于华容附近？”
江妙毕竟不笨，脑子里略一拐弯就明白过来了，微微睁大了一双凤眼：“你是说，皇上？”
“嗯。”
许景忱说起这件事来格外平淡冷静，仿佛那并非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想来因为政见不合，父皇不喜我日久了，这次他顺水推舟，帮了许景轩一把。他知道我轻易死不了，但会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回不了京城。如果我这个时候回去，再次表现得出乎他预料，你猜他会怎么想？”
江妙本就对缺乏
对皇室的敬畏之心，闻言直接道：“会觉得你神通广大，连他亲自动手外加一个五皇子合力都奈何不了你分毫，忌惮之心会达到顶点。”
“便是如此，另外……”
许景忱的目光穿过焦煌山轻盈的月色和静谧的村庄，落在了某个不知名处，极轻极轻地翘了翘嘴角。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站直了身子道：“好了，你该回去了。这次多谢你。”
江妙深深看他一眼，无语道：“谢我做什么，你既然已经联系上了暗卫，九影应该都到华容附近了吧，就算我的人不出手，那些人也伤不了你……和那位宋姑娘分毫。”
“还是得谢谢你，至少将许景轩糊弄了过去，他依旧认为我孤立无援，贼心不死，便还会再有所动作，届时破绽愈多，日后清算起来，筹码就越重。你……”
“我不回去。”
江妙提前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拂袖上了马车道：“反正人人都知道我流连花丛不务正业，满世界乱跑也是寻常事，京中不会有人怀疑，偶尔也还能帮上忙。”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
“这么急？”
“嗯，急着吃饭。”